「滾啊，再看，老子眼睛給你挖了餵豬。」

那人面露愜意的跑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穿的睡衣短褲在這樣一個小鄉鎮有些紮眼。

幾分鐘後。

我看著鏡子前寬大到膝蓋的短袖，以及拖地的長褲有些抗議，「我能選擇不穿嗎？」

他端著兩碗面進來，有些不耐，「好啊，那現在穿著你那些漂亮的小衣服出去逛幾圈兒，看你是被外面那些狗男人吃得成仙還是成鬼。」

我不敢反對一句，只能乖乖坐下。

他動筷嗦了一口面，瞥了我面前沒動一口的碗，「怎麽著，嫌棄？」

我搖了搖頭，猶豫再三，還是恭恭敬敬的朝他道謝。

「我承認我先前受不了這裏，謝謝你不計前嫌還收留我。」

說著說著，我忍不住打聽在旅館的事情，「剛才我門外的人到底是誰？」

陳野起身去洗完，「這鎮上的混混多的是，管那麽多幹嘛，吃你的面。」

我知道他也是為了信守我媽的話照顧我，一直護著我到暑假。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好。」

晚上，我上閣樓，他在樓下扯出一架收縮鋼架床睡。

4.

隔天，陳野接了一通電話，隨後無奈的問我去不去鄉下。

我抿了抿唇，「好玩兒嗎？」

等到了鄉下我才知道不是我玩兒，是陳野的外婆玩兒我。

老太太揉著我的臉笑著說，「小娃娃長得真好看，有肉，有福氣啊。」

我瞅了一眼身邊在切菜的陳野，乖巧的跟著喊「外婆」。

老太太和藹的笑了好久，最後咳嗽起來，陳野耐心的把藥拿過來給她吃。

我想問老太太得了什麽病，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在鄉鎮的這幾天比想象的還要順利一點，除開陳野時不時臭著一張臉。

但他大多數時候我也見不到幾面。

他賣豬肉，去城鎮拉豬回屠宰場都已經半夜，回到家已經淩晨一兩點。

我有時睡不著聽到榴蓮在樓下叫喚，從閣樓下來，就看到他叼著煙一臉疲憊的靠在墻邊。

我們很少說話，基本上他給我煮好飯放在桌上，卻不見人影。

等穩定下來，我想給梁清雲發消息報平安，點開手機就瞧見彈出來的娛樂消息，她要結婚了。

我給梁清雲打電話，可接通電話的人卻是一個男聲。

結合手機裏有關她的新聞我才明白。

熱榜第一是說她早年隱婚最後離了，還有一個女兒，而她卻發言否定這個說法。

什麽讓我接著我爸去世好好散散心讓我來到鄉鎮，不過是為了避免人群，以防萬一我被娛樂記者找上暴露她的隱婚。

第二無非是我的出現只會坐實那些謠言，阻止她嫁入豪門。

這個想法一直揮之不去，我心情沈到谷底，走到豬肉店前剛要開門，就聽見裏面聲音。

「我覺得那小姑娘長得好像我喜歡的明星梁清雲，那皮膚也白得嘞。」

豬肉店裏，說話的幾日是平日裏和陳野來往賣豬肉的人。

「野哥，你真要留那城裏來的丫頭片子？」有人不看好，「跟電視裏那些明星一樣，一看就很金貴，難養哦。」

陳野低笑，「是啊，麻煩死了。」

梁清雲的新婚發布和現在所有人的話一直縈繞在我耳邊。

我手指扣在掌心發疼。

所以，連他也覺得我麻煩。

「野，野哥，你身後——」那群調侃的人頓時發現站在門縫後的我，出聲指了指我。

倏然，所有人視線朝我看來。

陳野叼著煙暴躁的摸了一把紮手的寸頭。

5.

「我走，不給你添麻煩。」

我攥緊雙手成拳，第一次有骨氣的擡起頭，迎著他那雙生冷的眸子說出這些話。

「行啊，」他瞇了瞇眼輕笑，呼出一口煙，食指之間彈了彈煙，煙灰落地。

「老子花在你身上的錢結一下唄，不然老子虧死了。」

氣氛都烘托到這兒，我也沒臉扯回那些話，掏出來時梁清雲讓人放在我身上的銀行卡用力拍在桌上，梗著脖子說。

「這裏有兩萬，夠買我這半月的吃住了吧。」

他舌尖抵在後槽牙哼笑，笑卻不達眼底，「夠。」

周圍的人呢不敢出聲，我逞強轉身一把拉開門跑了。

跑了一截路，我氣息不穩的停在路邊，回頭，身後沒有他追來。

我摸了一把淚，「哭什麽哭，大不了我自己回城裏。」

出來的時候身上只有沒電的手機，身無分文。

我徒步走到車站，問了去城鎮的方向，又一直走水泥路去，周圍都是蟬鳴和密林，方圓百裏見不到一戶人。

後面有摩托的尾氣聲很大，我心裏發顫，頭也不敢回的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刺耳的聲音逼近，因為沒有護欄，我腳一滑滾進泥溝裏。

渾身酸痛和委屈一並湧了出來，想到陳野那拽天拽得的樣子，我一邊向上爬，一邊罵陳野狗男人給自己痛快。

「還挺會罵人。」

「有鬼攆你嗎，跑那麽快。」

我忍著右腳腳踝扭傷的刺痛擡眼由下而上望去，陳野站在田坎上背著身後摩托的光，臉上半明半暗。

我紅著眼，癟著嘴沒說話。

在他伸手將我拽上扶穩站好時，這些天壓抑的陌生環境所帶來的恐慌和老陳的死訊讓我再也憋不住委屈哭出聲，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