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燕唯一的女將軍。凱旋后,太子羞辱我牝雞司晨,不守婦道。
我面不改色,恭敬地一拜到底:「微臣自愿交付兵權,解甲歸田。」
我等了七年,就等這一天。
再過幾日,他們就會明白——
全大燕的男子加在一起,都抵不過我手中這把劍。
1
宮宴上座無虛席,觥籌交錯。
剛為大燕出生入死的我卻跪在殿中,于眾目睽睽之下,受盡太子的羞辱。
皇帝病重已久,朝中事務皆由太子掌管。
我隔著重重簾幕望去,江嘉端坐高臺之上。
直到唱禮官念到我名字時,他才掀了掀眼皮瞥過來。
「楚江月。」
他問:「葉淮死后,就是你帶領赤甲軍打贏了岐谷之戰?」
我半跪在殿中,挺直脊背道:「是。」
進京時,我的兵馬與葉淮的棺材擦肩而過。
葉淮是大燕最耀眼的少年郎,用兵如神,戰無不勝。
可他卻意外陣亡在幾月前的岐谷之戰中,死時萬箭穿心。
主將已死,可仗依然要打。
我作為他的副將,率領赤甲軍鏖戰三月。
終于以少勝多拿下了岐谷關。
如今凱旋,論功行賞。
「我大燕男兒驍勇善戰,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女人來帶兵打仗了?」江嘉嗤笑出聲。
「莫不是想效仿長公主?」
這話一出,金鑾殿上的人都笑起來。
大燕曾出過一位舉世聞名的攝政長公主。
她垂簾聽政多年,執拗地主持了一場孤絕變法,滿盤皆輸。
聽聞她三十五歲就病逝佛寺,只留下惡劣不堪的身后名。
為了避免有人效仿,牝雞司晨,帝王重修律法,明令禁止女子入仕為官。
那位長公主在世時建立的女學也都被夷為平地。
「男子君臨天下,絕不需要女子鎮國。」
太子從高臺走下,玄色衣衫擦過我還帶著血的盔甲。
他冷淡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楚將軍年華有限,趁早成親,生兒育女才是圓滿。」
「今日,孤就為你指一樁婚事。」
此言一出,殿上的世家子都嫌惡地看著我。
他們自詡身份尊貴,誰娶了我這樣拋頭露面、舞刀弄槍的女人,對家族而言都是奇恥大辱。
這位太子的真實目的,是不想再讓我掌兵了。
他要以「女子成婚就該回歸后宅」為由,收回我的兵權。
他也許會為我指婚少了一條腿的豫親王,也許是流連秦樓楚館的裴小侯爺,也許是有八位填房、年過半百的戶部尚書。
這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悲哀。
更是全天下女子的困境。
我抬頭看向高高在上的江嘉。
然后握緊手中劍,一拜到底,聲音極輕又堅定:
「楚江月愿將手中兵權悉數交還。」
「只望殿下準許臣解甲歸田,再不問朝中舊事。」
2
出了京都后,我便一路向北,于一座邊塞小城落腳。
天氣轉暖時,京中傳來消息。
犬戎率三十萬大軍南下,已經攻破大燕多座都城。
朝廷下了三道詔令命我的赤甲軍回京。
但赤甲軍三次抗旨,直言只聽楚將軍調度。
江嘉太低估我在赤甲軍中的威望了。
赤甲軍世代鎮守北疆,我與他們有過這麼多年同生共死、征戰沙場的情誼,他們不認兵符,不尊帝王,只信我和葉淮。
就算我如今交還兵權,也依然是赤甲軍之主。
早在離京之時我就預料到了這一切。
犬戎南下是必然,大燕重文輕武,根本無人能打贏這場仗。
只有兵臨城下,朝廷大亂時,那些好大喜功、自以為是的皇族才會明白——
全大燕的男子加在一起,都抵不過我手中這把劍。
我見到三皇子的那一天,天朗氣清。
我從屋中出來,迎面便撞見了一身玄衣的江燁。
「三皇子殿下。」我頷首行禮,引他入座。
江燁雙手捧上一道卷軸,鄭重道:
「犬戎大軍兵臨城下,滿朝文武已是無計可施。」
「楚將軍雖為女流,卻巾幗不讓須眉,多次與犬戎大軍交手皆是凱旋。」
卷軸上是當今皇上的圣旨,他連下三道帝王令召我還朝,重掌三軍。
我笑容轉淡,合上卷軸:「我不過一介女流,又有何能力救萬民于水火。」
「殿下還是另請高明吧。」
我轉身要走之際,江燁突然叫住了我:
「楚將軍。」
他說:「將軍可曾聽過昔年那樁『北焰舊案』?」
3
我的脊背都僵硬了幾分。
我從未想到世上除了我與父親的舊部之外,還會有人記得北焰軍的名字。
他的下一句話,就讓我驚怒得抬起了頭。
江燁問:「你知道北焰軍主帥是怎麼死的嗎?」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當初朝中有人告發北焰軍謀逆,十萬北焰軍被屠盡,無數將門子弟都死在那幾日的皇城驚變中。
三皇子看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他們將楚老將軍捆縛在城墻之上,讓他眼睜睜看著所有親信全部死在眼前,射箭穿過他四肢后再令他萬箭穿心,最后將他的尸身扒皮風干,晾在城樓,以儆效尤。」
我整個人像是墜入冰窟般寒冷。
過了很久,我喉間才逼出兩個字:「是誰?」
隔著裊裊茶霧,江燁的眉眼帶上幾分不忍。
「是太子聯合京中六位世家一起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