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表情,實在很討他的喜歡。
他渴望的不是愛而是順從,不是甘愿臣服而是折辱你,你也沒有辦法。
「原來這就是你的心愿,」她很惡意地想,在心里發笑。
「原來這就是你的期待啊。」
21
她極其迅速地奪得了國君全部的寵愛和注意力,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連連晉升,幾乎是上一場封位禮所得的賞賜還沒來得及拾掇,下一次封位禮便再次開始。
金銀玉器在她的宮殿里成為空氣一樣的存在,瓊漿玉釀的倒塌,春情景暖。
春天潑灑花朵,五彩繽紛的宣泄,她肆無忌憚地吸取國君的寵愛,汲取他身上那種長期出于不敗之地的自大,那種出于欲望膨脹所帶來的茫然痛苦,她將它們一一引導,以接近離奇的荒誕方法形成他的欲望泄洪口。
來自于亡命之徒一般的百依百順,張狂肆意,柔情似水,像螞蝗一樣將他緊緊吸食住,一條一條密密麻麻爬滿脊背,拉他敲骨食髓。
國君飄飄欲仙,征服感飄飄欲仙,自尊心飄飄欲仙,刺激欲飄飄欲仙。
他醺醺然的鬣狗眼睛,更加蒼老更加焦躁的鬣狗,不停喘出熱氣,美酒,美酒,美酒,更多的美酒,酒精的溫柔鄉,絲竹不停,亡命之徒的溫柔鄉,哪一個更叫人成癮,哪一個更叫你陶醉?
她說,最喜歡黃木香,陛下為我種黃木香,好不好?
她的黃木香在一夜之間開滿了宮殿,一直蔓延到整個后宮,整個皇宮。
她的盛寵很快引起了皇后的緊張,最初她們不以為意,卻信她會像前面五十個被強行圍圈留下的女人一樣,最多不到半月就死于厭倦感或是發瘋自殺,但是她卻存活。
一直到國君下令,拔去皇后宮中所有他曾親自為皇后手植的茶花樹,種下她所鐘愛的黃木香,討來她一句喜歡。
皇后幾乎在黃木香簇擁的金色花朵下失去所有理智,讓人將她拖來,灌下絕子藥,又扼住她的喉嚨要她嘔出,想要將她殺掉,將這種不祥的奔馳感扼殺掉。
她看著國君一腳從她身上踢開他的發妻,她想,皇后大概自出生就沒有挨過這樣重的一腳。
不是出于丈夫,不是出于保護,而是暴戾皇帝維護其狂妄的自大心,全然惡意的一腳。
國君下令將皇后廢除封號永久禁錮,他將妻子絕望的嫉妒心判斷為對他天子權威與選擇能力的挑戰,并對此深信不疑。
等正德公主聽到這個消息,一切都太遲了。
公主快馬進宮,要求面見她的父皇,披散頭發,那麼一張嬌艷面孔為了她的母親失盡顏色,跪在滿地金銀寶石與美酒沼澤之間,拉著她父親的衣角不停懇求,卻未能在他醉意深濃的眼皮底下喚醒任何溫情。
她伏在國君懷里看公主,眼波如水,將口中所有語言都清潔出一股金碧輝煌的意味,她對著公主笑,說,殿下,可要留下來,一同觀賞煙花?
正德公主跪在國君腳下,這句話里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從而第一個醒悟過來,意識到眼前這個面孔光明的脆弱美人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公主在驚恐中不知覺地后退,撞倒身后廊架上的瓷器,在巨大的恐懼之中生出失控的勇氣,拾起碎片,在瘋狂中欲就此割斷她的喉嚨,將她就此了斷。
那麼脆弱,纖長雪白,玻璃意味的脖子,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點點,明明已經劃傷了她的手臂。
只差一點點了,公主的手腕被她的父皇攥住,用力一擰,瓷片落在地上,啪的一聲清清脆脆。
公主低頭看著瓷片碎裂,面色煞白的清醒,慢慢抬頭,怔怔看著她父皇。
她伏在國君懷里,驚慌的語氣聽起來很戲謔,梨花帶雨地拉著他不斷施力的手臂,「持銳器近君身!殿下是要殺我,還是要弒君?」
22
正德公主失德,被擰斷手腕罰黜幽閉。
公主帶著巨大的不平與恐懼,不停要求再見已經在欲望宣泄中失去理智的父親一面,日夜不停懇求,上書,白紙黑字一沓沓的陳情。
國君在鬣狗的躁郁中將這些大逆不道的信紙撒進火堆,最后出于耐心耗盡,讓人砸碎了公主的筆墨紙硯。
她站在正德公主面前。
她冷冷清清地看著公主,這個在幾個月前的嬌逸美人在夜晚籠罩下失去所有光華。
正德公主面色慘白,指著她的鼻梁,「你這個拋卻貞潔,喪盡人倫的女人!身為臣子之妻,不要臉地勾引你的國君!你想要什麼?你要造反嗎?作為被休的賤人,你當著貴妃的名號,住在皇后的宮殿,擾亂朝廷綱紀,讓國君喪失心智,讓百姓喪失忠心,你不怕父皇醒悟?你不怕要下地獄嗎?!」
她輕輕捏住了公主被擰斷的手腕。
「嘶——」公主在疼痛中叫出聲,「你瘋了!」
「嘶——」她學著公主吸口氣,又笑,搖搖頭,「公主這是說什麼糊涂話?」
「沉迷酒色,失去理智的人難道不是他嗎,」
她輕聲細語地說,「我只是存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