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修裝作沒聽見,又小心翼翼地替我上藥,但我偏過頭卻見他唇角含著喜意,顯然是將我那句話聽了進去。
嘖,郎君嘛,還是要多哄哄的。
十
許是因為景修和丞相從中斡旋,陛下到底沒有將我問罪處斬。
我得了空便去陛下跟前同她說提拔男子的利處,想必是因為聽習慣了,陛下如今已經不會生氣了,至多是輕罵我兩句。
寒來暑往,日子長了,她便也能和我搭兩句話,拓展一下想法,但說到執行她便息聲了。
我原以為只要我足夠堅持,陛下一定能同意我這想法,可變故卻來得猝不及防。
陳國的人來探親了。
來的人是我那荒淫無度的四皇兄陳瑜,原先我看著他都躲著走,和他根本沒有什麼交集。
我實在沒想到,他們竟然會派人來探望我。
往日之辱,他當真以為自己能活著回去?
一來到府上,他便開始挑刺了,「皇子呢?輪得到你來見客嗎?」
「有事說事。」我冷然應道。
他當然沒有什麼好事,分明是求我辦事,模樣卻趾高氣揚,當真把自己當個人看了。
「父皇讓你將遲國西北的軍事部署圖偷來,你應當能辦妥吧。」
我冷笑一聲,「你想得還挺美。」
我話音剛落,陳瑜的巴掌就往我臉上扇了過來。
我和他本就沒有什麼情分,少時更是形如水火,眼下不在陳國,我自然不會這樣任其打罵。
我倆就在此地大打出手,他鉗制住我的手腕,又往我的右臉上扇了一巴掌。
他極盡粗俗,「給你臉了?你別真把自己當成主了,你若是沒有用處,今日我便將你打死在這里,遲國也不敢多說什麼。
」
我舔著松動的牙齒,沖他身上吐出來一口污血,沖他獰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沒有膽量把我打死。」
打斗的聲音驚擾了外面的侍才,那巴掌高高舉起,卻在落下來的一瞬間,被一道冷淡的聲音制止了。
「住手。」
景修逆著光,站在門檻之外,隔著浮動的光塵,冷冷地望向我。
許是景修高大的身軀唬住了陳瑜,他竟然站起來和和氣氣地沖景修行了個禮。
景修只是將我扶到椅子上,轉而才對陳瑜那張笑臉。
變故就在一瞬間,只見他抄起桌子上的茶碗就往陳瑜腦袋上砸去。
「你以為自己能走出遲國嗎?」
家有悍妻,果然不是虛名。
我和陳瑜都看傻了。
我傻的是他竟然敢打人,陳瑜傻的自然是皇子如此不講武德,竟然拿起茶碗就砸他。
十一
陳瑜當然走不出陳國,景修鉗制住他,我便立即進宮去和陛下匯報情況,說陳瑜此來是想偷竊軍機部署圖。
未曾想到,等我說完事情的經過,陛下卻一臉凝重地同我說,「軍機部署圖已經失竊,陳瑜早就同我朝官吏里應外合了。」
什麼?
許是見我眼中不可置信,陛下從御座上站起來,飄忽地說,「朕宮中的密探已經查到,此事應當與兵部侍郎有關。」
兵部侍郎既然已經將軍機部署圖偷了,那陳瑜還來找我做什麼?
我和陛下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眼中看見了答案——他們想要栽贓我!
畢竟我在朝中樹敵頗多,又是陛下的心腹,除掉我也等于是除掉一個心腹大患。
我低下頭,「那陛下現在還等什麼,咱們現在就去捉拿逆賊!」
陛下卻高深莫測地搖了搖頭,「今夜奸細應當會在雪齋交換軍機部署圖,你同朕一起去擒拿反賊。」
我剛想勸說她注意龍體安康,卻見她眸光一利,手竟然探上了腰上的佩劍。
「怎麼?御史大人想先試試朕這把劍?」
我趕忙搖頭,「那臣這就去準備。」
思前想后,我還是暗中去找我那好色的大將軍,她雖然看我不順眼,但陛下既然能讓她穩坐將軍之位,定然是信任她。
為了不打草驚蛇,我讓她帶一小隊精銳兵甲埋伏在雪齋遠處,若陛下遭遇不測,她能迅速來營救。
提及陛下,她神色鄭重了些,但語氣卻頗有苦惱。
「陛下一把年紀了還愛湊熱鬧,行吧,這事你放心。」
有了她保駕護航,我倒是不那麼擔心了,橫豎就是去捉拿反賊,應當不會有多大的事。
回到府上,我又同景修說了一番晚上的計劃,讓他不必等我回來就寢了,早些休息。
景修滿目擔憂,顯然是不想讓我去涉險,「你又不會武功,去捉拿什麼反賊,這事交給熙和不就行了?」
我卻覺著此事并沒有那麼危險,便又溫言勸慰了他兩句,就進宮和陛下一起前往雪齋了。
十二
事實證明,哪怕陛下已經一把年紀了,翻起墻來還是頗有風范。
她一臉無語地看著我,「御史大人,就兩米高的墻,你跳下來不就沒事了嗎?」
果然,遲國女將人人善戰,誠不欺我。
但我實在不敢跳,只能勞煩陛下的暗衛,將我從墻上摘了下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見四周忽而一亮,滿府的燈火剎那燃了起來。
藏在暗處的人影悉數露出來,無不是輕甲長劍,肅容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