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
16
少爺松口了,他親自給我操辦了嫁妝,可短短半月,少爺就瘦得不成人樣。
我成親前一夜,少爺坐在我的屋門前沙啞著嗓子問:「喜兒你是不是不要少爺我了。」
我沒有開門,酸著鼻子落了兩滴淚。
「喜兒一直都是少爺的丫鬟,即使嫁了人也是。」
「我好羨慕那個小馬夫,你知不知道,我給了他一千兩,和他說,錢拿走,把你還給我,他卻跪下說,在他心里,你比天上的月亮都貴,他不要一千兩,要你。」
少爺哽咽著說不下去了,我坐在椅子上又哭又笑,一整夜未眠。
次日一早,我穿著嫁衣跪別了少爺,老爺和太太,最后看了少爺一眼后,毅然決然地蓋上蓋頭上了花轎。
我知道,這一別,就再無相見的可能了。
我嫁與小馬夫后,小馬夫待我極好,不出一年,我便懷了。
生產那日,我難產了,小馬夫在院子里急得團團轉,而我在屋內疼得差點沒了半條命。
孩子順利出生了,意識模糊間,我似乎看到了少爺,少爺抱著我的孩子說:「就叫她安安吧。」
安安,我喜歡這個名字。
小馬夫也很喜歡。
我一直覺著老天待我很好,雖然上半輩子受了苦,但下半輩子一直都平安順遂,再無苦難。
直到安安出嫁前,小馬夫還是沒抗住,撒手去了。
黑芽不停將頭探進屋子里看,它焦躁叫著,安安傷心哭著,我摸著小馬夫的臉,竟一滴淚都哭不出來。
原來,傷心至極后,便不會有淚。
葬了小馬夫后,我每日依舊種菜、替他收拾馬圈,黑芽也老了,整日里臥在馬圈里喘著粗氣,站都站不起來。
我給他梳著鬃毛,摸著它的腦袋,忽然憶起舊事來,便一件一件給黑芽講,它也愿意聽,腦袋就靠著我的腿,聽我講到生安安那日的時候,黑芽合上了眼,再也沒睜開。
我終是沒忍住大聲哭出了聲,對我好的小馬夫不在了,黑芽也離我而去了。
我抱著黑芽哭了一夜,安安擦著淚沒敢勸我,就任我這般哭至第二天。
我把黑芽埋在了小馬夫的旁邊,我覺著黑芽一定是想小馬夫了,所以替我先去看看他。
安安要守孝三年,婚事便拖了。
但安安的夫家是好的,也并未因此多說什麼。
日子就這樣靜靜的過,直到有人傳了話來,說高家的老爺太太,一同去了。
我沒有猶豫,便帶著安安回了高家。
高府的匾上掛著白綾,進出高府的人絡繹不絕,都是有權有勢的人家,門口站著一個少年,不停地作揖迎著來祭奠的人。
我穿著粗布麻衣,反而格格不入。
我帶著安安走了過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的落在我的身上,那少年見到我并未攔我,反而朝著我作揖喚了一聲。
「伯母,您和安安表妹舟車勞頓幾日,來了便小住一段時間,干爹他已經三日飯水未沾,勞煩您勸勸干爹。」
「你認識我?」
我扶起他來,他回道:「晚輩名喚高抿,替干爹走過幾趟事,見過伯母幾面。」
「好孩子。」
我拍了拍他的手,便帶著安安進去,靈堂前,少爺直直跪著在燒紙錢,我走到少爺身旁跪下,磕了三個頭。
起身,剛想勸少爺歇一歇,旁邊走來一個丫鬟端著水跪下勸道:「老爺,您多少喝一些吧。
」
我驀地一頓,這才發現,我與少爺有小二十年未見了,少爺如今都變成老爺了。
我從那丫鬟的手中拿過茶水,蹲下將茶水遞到少爺的手中。
「少爺,喜兒回來了。」
少爺低著頭,近了看,才發現少爺的兩鬢都發了白,臉上也多了不少褶皺。
少爺緩緩抬頭看向我,而后拿過杯子一飲而盡,我下意識拿了丫鬟手中的帕子給他擦漏出跌落在衣裳上的水。
「喜兒,你總算是愿意回來見我了。」
少爺說著握住我的手,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又指向安安。
「這是我的孩子,安安。」
說著我看向安安,「安安,快給老爺請安。」
安安剛要請安,就被少爺打斷。
「喚伯父吧。」
「高伯父,節哀。」
「好孩子。」
少爺站起身,卻因為跪得太久沒站穩,高抿不知何時過來扶住了少爺。
「干爹您小心。」
「我沒事兒。」
少爺擺了擺手,而后瞇著眼睛看向我,他說:「老了,眼睛不好用了,總是看不清東西。」
我湊近了些,「少爺不老。」
許久,少爺才露出一些笑意。
「已經許久沒有人喚我一聲少爺了。」
從高抿的口中,我才知少爺去年開始瞧不清東西,腦子糊涂,便辭官養在家中,唯一時常念叨的,便是我。
17
我帶著安安在高府住了下來,老爺太太下葬后,老爺日日就呆坐在院子里,高抿說,少爺一直便愛如此,只是從去年開始,愈發呆滯了。
我就陪著少爺坐在院子里,旁人喚他他不理,只有我喚他,他才會緩慢的看著我,說一句。
「喜兒你回來了。」
從高抿的嘴里,我得知了這些年少爺對我做的事情。
少爺一直都派人護著我和小馬夫,我難產那日,少爺提前帶著大夫穩婆趕來在莊外守著了一夜,直到我脫離危險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