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得,那是一個世界的福光氣運。
在咽氣之前,她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忽然自嘲般笑出聲來。
「真不愧是原女主啊……怎麼都殺不死……」
伴隨著她話音落下,祝離的生息徹底自天地間消散去。
那些盛放著的福光像是忽然尋到了方向,爭先朝我涌了過來。
鎏金色的光芒入體一剎,關于往事的回憶徹底在我腦中解除塵封。
11.
原來這里才是故事最先開始的地方。
而在這個所謂的原初世界,真正的氣運之女,是我。
一開始,是一個叫作「祝離」的穿書女,來到了這個世界里。
她不甘于平庸,于是用盡手段,搶走了我的氣運,從此成為了世界的寵兒。
饒是如此,她依舊不滿足。
她要將我踩在腳下,讓我萬劫不復,方可高枕無憂。
于是,最為看重我的師尊在她的干擾下歷劫失敗,就此仙去。
而替她動手的人,是曾由師父親自為我定下婚約的師弟,那個與我相伴著長大共度十六載光陰的竹馬。
師父的死被栽贓在我頭上,我受盡刑拷,被逐出宗門那日,正逢師弟與師妹定親。
我心如死灰,拄著劍一步步走下臺階。
在路的另一端等著我的,是執著傘笑意溫潤的郎君。
我知道他在笑,可是我,仍舊看不清他的面容。
細雨依舊下著,他廣袖微抬,輕輕朝我遞出手。
我亦伸出手,將要與他掌心相貼那刻,他的形影忽然作流霧散,在這天地間,再尋覓不得。我徒然往前奔走幾步,卻只看見倒在地上的云待月。
他沒死,甚至還有氣力朝我扯出一個笑來。
我的目光下移到心口處,被魔焱穿透的金符只余淡淡的一角。
「不是丟了麼?」我麻木地開口問道。
「祝離扔掉的那個是假貨,你給我的東西,我怎麼會舍得給旁人?」云待月的聲音沙啞,一張口便有血色朝外冒。
我卻已然聽不見他的回答,腦袋里全是系統臨別前交代我的話。
「殺死祝離后,要趁著云待月虛弱之時快速將他擊殺。」
于是我俯下身,將長劍抵在他喉間。
云待月平靜地看著我,退去猩紅的黑眸中,倒映出我的模樣。
「師姐。」他忽然開口,被灼壞了聲道的聲音實在稱不得好聽。
云待月卻不在乎,自顧自地說道:「在你離去不久后,我做了一個夢。」
「夢中的我總覺得這顆心缺了一角,以至于我的靈魂都不完整。空虛的感覺令我發狂,于是不斷尋找,甚至為此想要跳出到世界之外,去尋找能填補滿我的心的存在。」
「直到夢境追溯到最初,我才明白,我失去的是什麼。」
「我失去了一個,曾經在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她本該是我的妻子,可我卻抵不住誘惑,與旁人墮落。」
「后來她要成親的消息傳來,我才驚覺自己不舍。偏執之下,我走火入魔,大鬧了她的婚禮,并用滿座的賓客性命作要挾,要她做我的侍妾。」
「我想告訴她,雖說是侍妾,可我卻打算以后只有她,不要別人了。可我還來不及告訴她,她便已經持劍朝我殺來,她最后一次為我前來,卻是為了殺我而來。」
「但她失敗了,我那多智近妖的師妹不知何時在殿內布下滅魂的陣法,用了數百人的性命祭陣,她剛被打入其中,便已然魂飛魄散。
」
「跟她一起飛入陣法中的,是追隨她而來的新郎。從那時候開始,這個世界便不再有這兩個人了,他們的靈魂從這個世界中被抹殺,無論我再輪回多少遍,都再也遇不見她,遇不見我最愛的人了。」
「你說,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呢?好不容易再相遇,我竟然又傷害了你。」
「這不是蠢,是賤,是得到了不珍惜,又見不得別人有,這故事聽得我簡直覺得惡心。」我聲音冰冷地打斷他,云待月悔恨的神情頓時有些凝滯。
我不管他,他講話又臭又長,我握劍的手都有些發酸了。
于是我將長劍一扔,拎著他的領口照頭給他來了兩拳,心頭不解氣,又補上好幾個巴掌,才將人甩開:「為了他,我不殺你,你滾。」
云待月卻不滾,他仰躺在地上,唇角掛笑,淚珠卻一顆接一顆,從眸中落下。
他說:「又是為了他,我是不是永遠比不過他?你也想起來了一切,對不對?」
我冷眸覷著他,不再說話。
「你以為留我一命,不將儀式進行到最后,他就能回來了嗎?」他的目光自我身上移開,轉向天空正上方,「你看,復生陣法已經啟動了,他已經無法回頭了。」
是了,天空正中央,并沒有什麼隔離主世界的系統,只有一個癡情的靈魂,為了復生自己的愛人,獻祭了自己的全部布下的法陣。
是了,在這個世界之外,穿書女和系統或許是真正存在的。
可生長這個世界的原住民,又如何能接觸到那所謂的系統、所謂的三千世界?
不過是他在我將要魂飛魄散時,不顧自己沖進滅魂陣中,用盡畢生修為護住我最后一縷殘魂。
再之后,他獻祭了自己的軀殼,和高高在上的神做下了一個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