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申少憐終于有了些興趣,他忽地發現了她的獨特。
似乎別人都是死氣沉沉的傀儡,被人提著線走,有各種恐懼的東西,所以不得不跪在這里演這場戲。
包括他在內。
他連死都不能死,只能了無生氣地活。
她卻是無視了他們這些傀儡賴以生存的禮教,膽大妄為地將箭指向了他。
申少憐無比嫉妒。
同時想讓她賜予自己自由的生命。
殺了我。
申少憐挑釁地笑著。
可惜上官月安真的箭法高超。
申少憐本以為他們再無相見的機會,可她又膽大包天地沖入了后宮之地。
她問他:「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她又問:「結果未必真,天命未必準,你聽過這句話嗎?」
饒是他聰慧過人,也不解她話中之意。
話還沒說完,刺客便來刺殺他。
元妙麗命人讓他在這里等候,申少憐明知是陷阱卻也來了,只因他早存死志。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上官月安會不顧一切救他。
他落入水中,想扯著她一起死。
誰知道上官月安也壞得離奇,生死之際還有時間咬了他一口。
真的很疼。
這個人怎麼跟狗一樣。
小申少憐忘了尋死的事,上岸后便報復性地將她強留在了宮中。
多年后申少憐想死的時候,都會后悔當年的決定。
元妙麗死在了那一天的夜里。
那夜申少憐關于母妃的記憶很模糊,甚至不如對上官月安的記憶清晰。
上官月安要他活,要他逃命。
她破口大罵。
她橫沖直撞。
她扯著嗓子為他辯護。
雷聲轟鳴,她就蓋過雷雨閃電,雨勢洶洶,她就勝過滂沱大雨。
申少憐終于肯確定,她是沒有被牽著線的,自由的,與眾不同的。
這是一個真正活著的人。
他只是已經死了的活人罷了。
元妙麗死前提到了命。
他的命運是永遠不懂愛,不會被愛,不會愛。
他思索良久,這樣的命有什麼不好?
申少憐又想求死,卻將上官月安激怒。
他們唇槍舌劍了幾個來回,并未分輸贏。
申少憐也有些不爽。
誰的結局不是死亡?
難道她上官月安的結局不是死?
她說申少鶴登上帝位,他偏不信,她說他會孤獨半生被追殺至死,他也不信。
至于她說可憐自己,申少憐更是不信。
他等待他們結局到來的那天。
但他先等來的是上官月安死在和親路上的消息。
他才不信那麼狡猾的人會輕易地死了,他仍在京城等待,等待她回來的時候。
申少鶴帶著上官月安回京的當天,申少憐興沖沖地去找她,好讓她知道他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
只需一眼,申少憐便知道這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上官月安。
但他沒說什麼,只是有些遺憾。
成功也沒什麼必要了。
申少憐是在山崖下再次認出她的。
她們真的很不一樣,他認識的上官月安只會在心里罵人,而那位上官月安心中滿是算計,總想咬掉別人的肉。
他認識的上官月安叫上官月。
他開始沒愛上她。
申少憐開始只是好奇,好奇他們的結局,好奇她為什麼會忘。
至于她的死活,已經不太重要。
直到山中寺廟的那個清晨,上官月遲遲未到,他坐在群僧中宛如火燒身,坐立難安。
直到他已經暗中為她安排好了后路。
上官月應該活著。
至于他們的結局,她為什麼會忘,這些問題也變得不重要。
不知過了多久,申少憐的眼睛隱隱作痛,他慢慢躺下去,眼前無盡的黑暗在低聲訴說他本該屬于這里,而他記憶中的光明時刻就像是夢境一般逐漸凋零模糊。
他拼命地回憶,試圖對抗來勢洶洶的黑暗,然而光明從不憐憫他,幾乎是毫無抵抗地被壓縮,被吞噬。
最后一刻,所有的光明在他腦海中匯聚成上官月的模樣。
好吧。
又是她。
也不知道她受傷醒沒醒。
在重新遇見上官月之前,他的計劃是帶著柳安安跳崖死掉算了,他本也不打算做皇帝,又累人又麻煩,只不過是因為她一句結局好壞,他才多活了這麼多年,活得不耐煩時,他就想上官月的話,那氣人的模樣,那句可憐你。
上官月回來之后,申少憐只好為她想出了無數種退路。
最后他采用了最安全,最兩全其美的辦法。
上官月,別再可憐我。
申少憐覺得挺公平的,前半生他替上官月活,下半生上官月替他活。
「九皇子。」
又有人找他,只不過這次是個男人。
申少憐不耐煩了,有完沒完啊?
他蜷縮在陰暗潮濕的角落,可憐兮兮的,但說話陰陽怪氣:「顧丞相有什麼事,可以明日過后燒紙給我。」
「你最后一計誅心,倒是狠毒。」顧丞相是申少鶴麾下軍師,足智多謀,申少鶴一行人中唯有他能與申少憐斗得有來有回。
申少憐還在裝:「我都要死的人了,顧丞相還說這些聽不懂的干什麼?」
「圣上已經被心魔困住了。」顧丞相聲音清朗,沒有半分難過,「你以上官月安作餌,幾次讓他得而復失,失而復得,擾他心緒,又用上官月安的尸體作為最后一擊,傷其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