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安安皺了皺眉,眼前的人用破布蒙著眼睛,一身囚服,坐在那兒,卻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不由得嘆道這人真是瘋子。
明日就是死期,今日還能笑得出來。
不過柳安安不會和一個將死之人計較:「給他水。」
一旁的獄卒得令,給他倒上了這些天來第一碗干凈的水。
申少憐端起碗,舉止優雅地抿了一口,還不忘贊道:「確實比雨水好喝。」
「申少憐,水也給你了,你該告訴我陛下問你什麼了?」
申少憐一臉難辦:「說了好多,嫂嫂要從哪里聽起呢?」
柳安安嗓子突然被堵了一下,但還是不情不愿地說了:「自從和你聊完后,陛下就瘋魔般地守在上官月安身邊,你到底和他說什麼了?」
她原以為上官月安死了他們就會和好如初,可這些天申少鶴瘋了一般守在上官月安身邊生怕她的尸體再被搶走。
她看清了申少鶴。
漸漸心涼。
「我記得,你以前叫他少鶴。」
申少憐一針見血,柳安安忍不住呵斥他:「你只管說自己的事!」
他又喝了一小口水,緩緩抬起頭,他的臉對著柳安安,像是在看著她。
「知道了有什麼好的呢?徒增煩惱罷了。」
柳安安冷笑一聲:「煩不煩惱的,也得聽完才知道。」
申少憐如釋重負,笑了一下:「皇兄問上官月安死前都說了什麼。」
「你如何回答的?」
他想也沒想:「上官月安說死了也不會放過我。」
說罷,他摸了摸上官月安咬過的傷口,語氣是擋不住的嫌棄:「她這人屬狗的,咬人疼得厲害,日日夜夜地疼,好不煩人。」
他嘴里罵著她,但柳安安卻聽出了別樣的情愫。
「還說什麼了?」
申少憐嘴角上揚,像是回憶起了什麼好笑的事:「說了上官月安投靠于我,暗害于皇兄。皇嫂大可放心,如今皇兄已經知道了上官郡主的真實面目,想必不日就醒悟過來了。」
醒悟?
柳安安冷笑。
反倒是更讓他沉淪了。
柳安安印象中的上官月安似乎沒做過什麼好事,她總在害人,從沒消停的時候,如果她沒向他人發難,那她肯定是在偷摸做壞事。
她的惡毒有跡可循。
偏偏申少鶴就深愛她這樣的惡毒。
她不知怎麼地就想起她與上官月安的最后一面。
上官月安本該是她的宿敵,可她莫名覺得悲哀,不是可憐與同情,只是類似于兔死狐悲的悲涼之感。
柳安安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上官月安真的死了嗎?」
申少憐笑容不變,只是偏了偏頭,幾縷碎發散下來,他在牢中幾日消瘦不少,膚色更是不正常的冷白,他骨相皮相都為極品,就算眼睛被遮住了也絲毫不減他的俊朗,反而帶著一種病懨懨的柔弱美感。
「尸體就在那兒擺著,皇嫂不妨自己去驗真偽。」
柳安安不愿再和上官月安有任何牽扯,只說道:「天下男人原來都是一樣的,當時她冒生命危險逃出去找你,可曾想過如今自己的結局?」
申少憐沒說話。
柳安安身邊的男人倒是說了一句:「安……皇后娘娘,天下有人情深不負,自然有人薄情寡義。」
柳安安愛慕者極多,身邊這位便是她在閨閣時的愛慕者,一個翩翩貴公子甘心一生困在宮中,只為伴她身邊。
柳安安仿佛沒聽到他的話,又對申少憐說道:「你們二人狼狽為奸,她死在你手里倒是冤枉得很。」
「不過沒關系,明日你們就在地下相會了。」
申少憐仍不說話,只是優哉地喝水。
柳安安見狀也不多言,轉身離去。
申少憐一個人坐了很久。
自從沒了眼睛,他便開始回想過往。
他的一生都在積累仇恨。
他極少落淚,就算是被人用刀剜肉,也一聲不吭。
申少憐并非生來如此,只是年少時痛苦太多,無處可說,因而變成了仇恨。
他的痛苦與仇恨來自他那美艷的母妃,可怕又瑰麗的食人花。
他母妃姓元,元妙麗,元家自古出皇后,但元妙麗至今仍是個皇妃,盡管她有絕世的美貌與窈窕的身材。
有了她,申少憐從不覺得自己惡毒。
她的惡毒不是那麼罕見,且十分愚蠢。
元妙麗憑借美貌受寵多年,后宮中但凡有些姿色的年輕女子都被她殘害,而皇上放任她禍亂,還略帶寵溺地說她就是個吃人的妖精,不會救人,只會害人。
但她沒意識到年輕貌美的籌碼很快會揮霍一空。
報復來得也恰到好處地及時。
她以為皇上愛她至極,便膽大包天地下毒害死了皇后。
卻沒想過為什麼皇上這麼多年不肯廢掉這個手無實權,只會繡花的皇后。
那天夜里,申少憐見證了那朵食人花的報復,親眼看到她被摧毀蹂躪。Ўż
而她的仇恨無處釋放,只能發泄在那個比自己要得寵卻不用挨打的兒子身上。
誰讓他多得垂憐。
他的痛苦是被上官月終結的。
申少憐早就知道她與眾不同,與眾不同的原因是那日宮宴上她大病初愈,唇色蒼白,卻與西域使者唇槍舌劍,還不忘沖他咧嘴壞笑:「請九皇子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