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貼床板,攥緊被子:「反正我不走。」
他順勢一躺,還不忘拿一床被子。
我倆并肩躺著,尸體就躺在地上,他突然問我:「你不怕嗎?」
「什麼?」
「我。」
「不怕。」我回答得很平靜。
他似乎問過我這個問題,只不過那天我并沒有讀懂他眼神中蘊含的意思。
「那你怕什麼?」
我剛想說我什麼都不怕,但又想想之前打工還債的日子,只好說道:「怕窮,怕沒錢。」
他雖然不是很理解為什麼我怕窮,但還是點點頭,又問:「今天為什麼救我?」
為什麼救他?
我有很多理由,比如我在場上會被懷疑,比如我也可能會被殺,比如當時拽著他一起掉下去,逼得他暗衛不得不保護我。
可我又想到在叢林里他昏迷那夜。
我的理由是色令智昏,鬼迷心竅。
但我后來又救他了一回。
我說我可憐他。
其實不是。
我之前以為他死了,本來星星點點的思念在他死而復生時爆發,我想讓他活著。
就像我無論如何要活著一樣,我無論如何也想讓他活。
就像現在,我既恨他恨得牙癢癢,又想讓他長大,長成我認識他時的樣子。
「可憐你。」我故意氣他。
「呵。」申少憐轉過身,背對著我,「那好,我等著看你說的結局。」
那夜過后我再也沒有見過他,我跟著王爺離了京城,沒過幾日我便在路上得了重病,感覺快要病死之際,渾渾噩噩間聽到有人跟我說:「上官月,不許再說可憐我。」
那聲音竟然聽著像是申少憐。
我猛然一睜眼,看到的卻不是申少憐。
是阿崢。
我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阿崢熬紅了眼,聲音嘶啞:「群主,你終于醒了。
」
「他是不是死了?」
阿崢沒有接我的話,于是我自顧自地否認了這個回答:「他肯定沒死,你先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兒?這是哪兒?」
他沒理我,倒是先打開了窗戶:「這里是會稽山,這里的山莊,部分商鋪和所有農田都留給您了,還有我,我現在是您的下屬。」
「還有一處。」
他把我扶起來,只管沉默地帶著我走。
走到一處墻壁前,他扭開花瓶,一道暗門打開。
我傻了眼。
那間暗室里堆了滿滿當當的金子和珠寶。
我半天說不出話來,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金子。
好半晌,我驚嘆一聲:「他……他這麼有錢!」
「這是這些年來九皇子所有的積蓄,現在全是您的了。」
我的喜悅很快就沖淡,因為我確信申少憐要不然是被抓了,要不然就是死了:「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我。」
我平靜得很,其實這個結局我能料到:「我現在是你主子,直說就是,我不會做什麼沖動的事。」
阿崢猶豫了一下,說道:「九皇子在下山那一天便發現了無塵的異樣,我們便將計就計在鎮中尋來一具女尸,白日九皇子陪著你,順便記下你的容貌特點,晚上給女尸易容。」
我有點不敢相信,申少憐這麼病嬌嬌氣一個人,竟然會伸手去碰女尸。
「九皇子給您的面里下了假死藥,騙過申少鶴的人,在送你們回京的路上,我便偷梁換柱,將你救走。
「九皇子說這樣才能讓申少鶴徹底死心,你才能安穩。
「他有一句話讓我轉告您,說他不需要好結局,他可以在地獄看著你的結局。」
我點點頭,轉身坐在了床上,這個山莊的房子特別大,尤其是窗戶大,大片大片的陽光灑進來,讓我覺得這是另外一個世界。
我笑得爽朗:
「好呀,以后呢,我們就是會稽山第一富豪啦!
「崢子,快出去給我買點好吃的回來,我都餓死了!」
在阿崢走出屋子那一刻,我便笑不出來了。
現在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申少憐的記憶里先有的是少年時代和他吵架的我,然后是我離開后重新回到身體的上官月安。
他察覺不對,但還是答應了上官月安要讓她做皇后,卻又在懸崖之上意識到此刻的上官月安又是另外一個人。
他開始分辨第三個出現的人到底是不是他認識的第一個上官月安。
但那時我還不曾穿越到過去,根本不知道和少年申少憐發生了什麼。
于是他各種試探,故意說我不是上官月安,騙我松口,幾次要把玉牌給我,看我是不是曾經那個和他說自己怕窮又怕沒錢的人。
申少憐一定是在某一瞬間認出了我,和他作出約定卻忘記的家伙。
他肯定生氣我忘了之前的約定,故意不提起過往。
不過現在他死了,我的一切猜測全然沒有了用處。
是對是錯,他是如何想的,我沒法再得到答案。
陽光照進屋,暖洋洋的。
我站在陽光下,往窗外看,院子又大又干凈,不遠處的山上綠意正濃,縱然一絲風都沒有,屋內依舊涼爽。
好呀。
好地方。
我回頭看那一室黃金珠寶,就那樣隨意地被堆在了一起,有些個珠寶首飾連個盒子都沒有,就可憐巴巴地夾在黃金堆中。
可見其主人多麼不在乎這些財寶。
想起這些財寶的主人,我反而笑出了聲。
他像是西方故事中斂財的惡龍,用爪子大肆橫掃財寶,統統都攬到懷里,卻只為了枕著黃金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