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鎮子里休養了兩天,這兩天我一直臥床休息,也沒再見到無塵與阿崢,只有申少憐一直陪著我。
申少憐很古怪。
他的陪伴主要總結為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時不時問我一句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飯。
第三天我實在躺不住了,拖著申少憐出客棧閑逛。
街上的人很少,可以說少得可憐,但我還是興致勃勃拉著一臉不愿意的申少憐沿街閑逛。
申少憐臭著臉,大概還因為早上我說他是宅男不爽。
我找了家面館坐下,招呼老板要了兩碗清湯面,順便讓一旁黑臉的申少憐坐下來。
他坐在我對面,陰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老板很快端來了面,我拿起筷子吃了兩口,而對面的申少憐還是一動不動。
我邊吃面邊問他:「你怎麼不吃?對了,這兩天怎麼沒看到無塵?」
申少憐這人長得好,坐在這兒就像一道風景,就是表情實在讓人不敢親近,光是坐在那兒就能看出他的不爽,氣壓極低,狗路過都得挨一腳。
他死活不肯拿起筷子,不耐煩地回答我:「他叛變了。」
我緩緩放下了筷子,瞳孔地震,用眼神表達著疑惑。
我正要問他,不遠處的天空突然炸開了一個類似信號彈的白光。
他看我一眼,表情倒是沒什麼變化:「一會兒就來人抓咱們倆,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又要死了。
我二話不說抓起筷子,大口大口往嘴里送,還不忘抽空警告他:「趕緊吃,不吃一會兒去黃泉路上有你后悔的。」
申少憐主打嘴硬,就是不動筷子。
反正都到這地步了,還不如做個飽死鬼再死。
我一碗面吃完,才有時間問他:「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申少憐這個時候倒是平靜得很,像是在講個故事一樣說道:「他回來找我們那一天。事出反常,我便留意了他幾天,申少鶴大概是想讓他潛伏在我們身邊,等到回會稽山再將我們一網打盡。」
申少憐看起來沒有逃跑的打算,我知道他早就不想再掙扎下去,一直東躲西藏也不是辦法,說實話也沒有百分之百能奪回帝位的可能。
但我其實還不想死。
「我們就在這兒等死?」我禮貌詢問。
申少憐輕輕轉頭:「你不會死。」
他又有把握。
這人怎麼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明明死到臨頭了,他還要表現出一副什麼都安排好了的坦然模樣。
我說不出此刻的感受,反正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讓申少憐死。
我起身,使出最大的勁薅起申少憐:「跑吧,九皇子。」
九皇子紋絲不動。
我苦笑著,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聽到了不遠處城門傳來那種類似大軍壓境的腳步聲與兵戈相撞的聲音。
無用掙扎罷了。
他是懷了死志的,想死的人攔不住。
而我會活下來,在宮中扮演上官月安便能讓我一生衣食無憂。
但我還是想問他,我看著申少憐,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既然這麼想死,為什麼陪著我掙扎?非要死得難看才行嗎?」
微風吹過,他伸手幫我撫平發絲:「只是想看看天注定的事,能不能改。」
我忽然想起來他的身份,我的身份。
我是惡毒女反派,他是陰狠男反派,兩個人湊到一起不遭雷劈就算是好的了。
「那結果呢?還是不能改嗎?」
那些士兵來得很快,這一條街前后都被他們堵住了,像是早有預謀。
申少憐仍是不慌,他只看向我,一只手輕撫我的頭發,面容平靜,眼神卻像是在可憐我。
他唇畔輕啟,卻沒有任何聲音。
我正要靠近一點想要聽清時,突然他掏出了一把匕首,還未等我看清時,那泛著寒光的匕首就已經刺向了我的腹部。
我第一反應是震驚,并未覺得痛,下一秒便有疼痛來襲,我下意識低頭去看,那紅色的血沾染了他的手,又紅又白的,好不驚人。
這個王八蛋。
瘋子。
疼痛瞬間開始擴大,我眼前更是一陣一陣發黑。
我的本能反應不是害怕死亡,而是我不能白白這麼死了。
我忍著疼,拼盡全力撲過去,惡狠狠地張口就咬。
我咬住了他的肩膀。
申少憐這個瘋子非但沒推開我,反而攬著我的腰大笑了起來。
我漸漸沒了力氣,不得已松開了嘴。
我倒在了他懷里,他抱著我,死死地掐著我的腰。
我費勁地強睜開眼睛,就看到申少憐臉上掛著瘋批的笑。
讓你笑,下輩子我肯定弄死你。
我真覺得我要死了。
我聽到他說:「上官月,結果未必真,天命未必準。」
結果未必真,天命未必準。
這是我死前腦子里一直重復的話。
——
他抓來了申少憐和一具就算是連夜趕路也發臭了的尸體。
申少憐是當著所有士兵的面前殺了她的。
她死了,但她依舊美麗。
申少鶴將她放置冰床之上,更是用異香遮掩尸臭,他長久地抱著她,即使她毫無溫度,身體僵硬。
申少鶴很少會有流淚的時候,此刻他更是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他明明那麼愛她,明明那麼想和她長相廝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