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醒申少憐,壓下聲音:「走,他們要追來了。」
這回我沒扶著他,他卻緊緊握住了我的手,怕我丟下他似的緊跟在我身后。
我和他彎著腰向更黑暗處走去。
我的臉被樹枝劃了很多道,身上也有不少傷,腳掌也走破了,身后的申少憐也沒好到哪去,他生著病,腳步虛浮,也頻頻被樹枝扎臉,卻難得地安靜。
申少憐自始至終沒有放開我的手,我也安心不少,至少不是我一個人在黑暗的叢林中穿梭。
人類有時候確實需要同伴。
越往前走,我越發覺這周圍的草木稀疏,似乎來到了一處開闊之地,而月亮終于從烏云后出來,清冷的光使得我和他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這一大片叢林中竟然有個湖。
那湖水清亮,波光粼粼,四周少樹,但是多亂石,也算得上平坦,是個安營扎寨的好地方。
我和他沿著湖邊坐下,用湖水洗手和臉,申少憐也在洗臉,他已經不發燒了,但還是虛弱的很。
他躺在湖邊:「上官月安,湖水可以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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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沒讓他喝,因為這湖水有股怪味。
他又合上眼,本來嫣紅的唇,此刻也沒了血色。
其實我也很渴。
現在不一定會渴死,但可能誤飲水質不明的水一定會死。
「你渴嗎?」他忽然問道。
「嗯,再忍忍,明天我領你去找今天他們打水的河。」
申少憐沒說話,猛地坐了起來。
他面無表情地從懷中掏出匕首,幾乎是想也沒想地揮刀劃開了自己的胳膊。
血液頓時順著手臂流下來。
他握著匕首向我招手:「來。
」
月光皎潔,申少憐就坐在我對面,臉上還有未干的水珠向下滑落,更襯得他非人般的俊美,而他看向我的表情是那麼自然。
如同他就該以血飼我,而我被他震撼,一時間不知做什麼反應。
他的血越流越慢,而他還一動不動地等著我。
我終于反應過來,幾乎是跳起來的,連忙撕下來一塊布料給他包扎傷口:「你瘋了!」
申少憐表情沒什麼變化,抬起頭來看我,那黑曜石般的眸子盯著我,不呼痛也不皺眉,單純地疑惑:「你不渴嗎?」
我忽然發現這人挺有意思,是個嬌生慣養的皇子,但又能狠得下手割自己給別人喂血。
「我不喝,這樣會有傳染病,你也別喝。」我將他的傷口止住血,低聲說道。
我神情復雜,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樣,反派的腦回路讓人捉摸不透。
不過現在他的氣色更加不好,幾乎坐不住,只能靠在我身上。
這叫什麼?不作死就不會死。
「上官月安。」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牌,「我快死了,死后你把我扔湖里就行,你若無處可去,可以去會稽山,山上有個道觀,給他們看這個玉牌,他們自然會聽命于你。」
申少憐濕漉漉的長睫輕顫,手上攥著玉牌:「既然你想活下去,那就好好活著,你若想復仇,這些人隨你差遣,你若想安穩度日,我余下的銀錢任你使用。」
說完,他將玉牌塞到我手里,玉牌微涼,上面還沾染了他的血,我心情復雜,低聲問他:「為什麼啊?」
要是在之前,我肯定拿了玉牌就走,把債務還上后帶著媽媽環游世界。
可現在我對這世界一點也不了解,唯一認識的人就是眼前半死不活的申少憐。
申少憐和上官月安不算熟悉還能發現我不是上官月安,那我在男女主面前三天都裝不了就被發現了。
申少憐尚且沒有害我之心,算得上是我現在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至于他為什麼現在要把玉牌送我,我實在想不明白。
難道是他已經完全把我當作自己人了?
我默默把玉牌重新塞回他的懷中:「你且死不了呢,你要是真那麼想死,不如和我一起走出這里,找到你的部下,當著他們面把這話再說一遍后再死。」
他想了想,神情莫測:「你不想我死嗎?」
申少憐盯著我看,似乎想從我臉上發現任何一點說謊的痕跡,但我坦然地回答他:「不想,你得活著,出去后我用得著你。」
他先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好,那我就不死。」
但他的身子越來越涼,氣息越來越弱。
我緊緊抱著他,不斷地和他說話:「你怎麼發現我不是上官月安的?」
他很安靜地躺在我懷里聽我說話,時不時睜開眼睛簡單回應兩句:「上官月安不會問我要不要和她一起走。」
「那你不怕嗎?不怕我是惡鬼奪舍?」
他想笑,卻只是艱難地扯了扯嘴角:「要真是奪舍,你可搶不過上官月安。」
「那等我們走出去,你要給我講講真正的上官月安是什麼樣的,我得模仿一下。」
黎明之前的黑夜無比寒冷,就連月光都變得蕭瑟,老天爺特意針對我,毫不留情地刮起了大風。
我冷得牙床都在抖。
懷中的申少憐更是如一具尸體般寒冷,只有微弱的呼吸散在我的肩上,證明他是活著的。
我強撐著身體扶著他站起來,一步一步地向著樹后避風。
申少憐像是睡死了一樣,任由我拖著走,我又冷又累,不得不喊他:「申少憐,醒醒,別睡了,自己走兩步,拖著你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