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提是別打我頭上來。
我與等在馬車前面的陸吾擦肩而過,看都沒看我那個便宜繼父一眼。
為什麼要去看一個將死之人呢?
馬車駛向碼頭的時候,我突然開口對陸吾說。
「聽人說,流波城里的狗都要比羊城的人貴上三分。」
「我進了流波城,可就是孫三小姐的一條狗了。」
「明天我能得知妹妹嫁給老鹽商當側室的消息嗎?」
陸吾面容冷漠,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回答我:「可以。」
好消息真是一個接一個。
我得想想,在妹妹的婚禮上使點兒什麼壞好呢?
絕子湯?慢性毒藥?
好俗氣、好話本哦。
害人這種事情,來點兒新意嘛。
「陸吾,以后我們就是一伙的了,幫個忙唄。」
陸吾微微地側頭,示意自己在聽。
「流波城是不是年年祭祀海神啊?」我眼睛閃閃發亮地問陸吾,「等我妹妹懷孕了,我們把她肚子里的胎兒挖出來祭祀海神,好不好啊?」
「那得是個男胎,女胎祭祀出去,海神要發怒的。」聲音相當清朗。
是孫三小姐!
我興奮地掀起簾子,這才發現馬車已經到碼頭了。
孫三小姐從海邊燈影里緩緩地走了出來,肌膚勝雪,眉枝如畫。
「不把胎兒挖出來,怎麼辨別男女呢?」我跳下馬車,走到孫三小姐身邊,撒嬌似的抱怨。
「萬一是個女胎呢?」孫三小姐含笑地望著我。
我歪著頭想了想:「那就丟海里吸引鯊魚好了,反正流波城的魚翅不愁賣。」
孫三小姐伸出手來,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臉:「好啊,等你在我身邊立住了足,想干什麼都可以。」
「謝謝三小姐。」我瞇起眼睛,在海風里沖孫三小姐笑得格外明媚。
盡管失勢,孫三小姐在流波城的住處,還是格外與眾不同。
三艘木船以鐵索連接在一起。
中間那艘龍骨曲鋒,船體微胖,吃水接近有一丈多,顯然就是孫三小姐的住處。
左右兩側的小船上都掛著四角風帆,估計相當于大戶人家的下房。
孫三小姐很是忙碌,跟我悄聲地囑咐了一件事,就上了中間那艘船。
陸吾目送孫三小姐消失,然后帶著我來到了左側那艘船:「這兒是你的住處。」
我踏上甲板,按照指引,搖了搖船舷邊的鈴鐺。
見船上有人接應我之后,陸吾這才沖著我一點頭,消失在了夜色里。
接應我的青衣女子眉目英氣勃勃,沖著我點了點頭:「青鸞。」
「白澤。」我同青鸞通了姓名。
青鸞帶著我來到了一處船艙前,推開了門。
艙內有兩個吊床,一張桌子,桌子旁邊坐著個嬌媚卻面色如冰的粉衣女子。
「你和畢方住在一起。」青鸞說。
待青鸞走后,畢方開口,聲線冷淡。
「被褥、衣裳都在柜子里備好了,你餓不餓?」
我點了點頭。
早上忙著解決娘親,下午忙著解決阿奶,晚上忙著投奔孫三小姐。
確實沒啥時間吃飯。
她一提,我的肚子頓時「咕咕」地叫了起來。
「小廚房在船尾。」畢方伸手沖著船尾的方向指了一下。
我按照畢方的指引,推開了小廚房的門。
兩個眉目相似,一看就是雙生子的婢女正煮著魚片粥。
吃飯是最能夠拉近人跟人距離的事情。
一頓魚片粥下來,我便知道了兩個同僚的名字。
活潑嬌俏的姐姐叫重明,靦腆到動不動就臉紅的妹妹叫精衛。
熄燈之后,我躺在了吊床上,聽著海水拍打船體的聲音,開始思索今天新認識的四位同僚。
青鸞年紀最大,性格沉穩,顯然是四個婢女之首。
畢方長相最好看,神情也最冷,但就她對我的態度來看,八成是個面冷心熱的。
重明的話最多,顯然是個活潑的人,很多關于船上的禁忌都是她囑咐我的。
精衛的話最少,溫懦怕生,是個動不動臉紅的性子。
但上船之前,孫三小姐囑咐了我一件事。
四個一等婢女中間,有一個人,是孫族長插到孫三小姐身邊的眼線。
需要我找出這個內奸,然后悄無聲息地殺了她。
望著船窗外海天之上的那彎月,我想起孫三小姐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白澤,我不養閑人。」
她不養閑人,所以我得證明自己不是閑人。
畢竟弒母之后,愿意收留我的地方,也只有流波城了。
4.
完全沒有頭緒的我,開始整日整日地在海水里泡著。
大海喜怒無情,因此每個流波城出身的人都得會水,以防萬一。
我以出身鄉下農莊不識水性為理由,問陸吾借了張小木筏。
每天抓著木筏,以各種奇怪的姿態在船邊不遠處撲騰。
撲騰了大概四天,流波城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一件事。
孫三小姐新帶回來個婢女,看著是個齊整人兒。
奈何水性像秤砣。
進了海就沉底,不一會兒再借助木筏和水靠浮起來。
再度嗆了水翻身上了木筏之后,重明站在舷邊悄悄地沖我招手。
「白澤,如果實在不行,就緩一緩再學吧。」
我一邊咳嗽一邊擺手,好不容易把嘴里又苦又澀的海水吐了出來。
「你們都會水,我也絕不能拖后腿。」
然后我再度一頭扎進海水之中,扶著木筏繼續撲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