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手殺了娘親的那天,我遇到了孫三小姐。孫三小姐生得極美,因此當她問我要不要當她的「狗」時,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孫三小姐笑了笑,扔給了我七兩銀子。
就這樣,我自愿賣身,進了流波城,成了孫三小姐的「狗」。
1.
其實最開始,我對娘親還是有過期待的。
畢竟在鄉下莊子上的日子,實在是吃不太飽,穿不太暖。
時不時地還要挨罵。
四周的孩童們每每都罵我是個沒娘的賤種。
于是我開始和他們廝打。
后來打架打得多了,他們發現我不怕傷,也不怕血。
便改了口,叫我瘋丫頭。
在阿奶渾濁、冷漠的眼睛里,在水溝邊的倒影里。
我也見過我的樣貌。
又瘦又黑,像鑌鐵一樣沉默、堅固。
確實像個瘋丫頭。
生到十五歲,阿奶找到正在打架的我,胡亂地擦了擦我臉上的血,帶我來到了一個女人面前。
阿奶說,這是我的娘親,讓我跟她走。
我仰起還帶著血的臉,打量著我所謂的娘親。
沒有錯過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鄙薄。
那時候我已經懂得一些事情了,但依舊未曾錯過娘親臉上的神色。
她在鄙薄什麼呢?
她又好到哪兒去呢?
小官庶女,心比天高,與所謂的才子私通,生下我來。
若不是她的親娘、阿奶替她頂罪,被打了幾十板子,發到鄉下莊子上。
現在她早就是枯骨一捧了。
我假裝呆愣愣地,假裝沒有看到她眼里的鄙夷,乖乖地跟她上了馬車。
莊子上吃不飽穿不暖,跟著她至少能吃飽穿暖。
畢竟,在阿奶為她頂罪之后的兩年,她好歹也算正經地嫁給了個秀才。
可到了新家,我才發現一件事。
娘親著實是個沒心肝的東西。
原以為她前來接我這個十幾年沒見過的私生女,是真真兒地顧念著骨肉親情。
到了新家才發現。
我那位便宜秀才繼父考中了舉人,但吏部栓選的長官暗示他。
考中和做官是兩碼事。
想要做官,就要用錢開路。
于是便宜繼父就暗示我娘,想把娘親和他生的妹妹嫁給鹽商,換來錢為自己開路。
鹽商今年已經五十又四,妹妹只有十四歲。
娘親舍不得,便想起了在鄉下莊子上,還有一個私生女。
在發現真相的那一刻,我沒忍住,嗤笑出聲。
娘親真是個有意思的人。
她為什麼會覺得我會任由她擺布?
就因為我看上去像個鄉下丫頭嗎?
于是就在娘親帶著我出去看嫁妝的前一天,我在府上馬夫的飯菜里下了點兒番瀉葉和巴豆。
以防萬一,我還趁著車夫跑茅廁的時候,徒手掰斷了馬車車軸。
娘親無奈,只得帶著我和丫鬟,徒步地去布莊看嫁妝。
半路上,我悄悄地拽下來娘親后面發髻上的銀簪,讓她的頭發散了開來。
銀簪并不便宜,娘親果然生氣,責令丫鬟去找。
見丫鬟走遠,我刻意地對娘親說:「娘,披頭散發不好,不然找個小巷子避一避?」
在娘親心里,我一直是個濡慕她的蠢丫頭。
因此她沒有防備地隨我進了小巷。
上次出門時是給鹽商相看,相看時我沒有大吵大鬧,因此相看后娘親也允許我鉆到小巷里小解。
她不知道的是,那次我不是去小解的。
而是撬了巷子里松動的一塊兒青石磚。
在娘親聽我的話,進入小巷子里的時候,我便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抄起青石磚給她頭上來了四下。
第一下,涔涔的鮮血從她頭上流了下來。
第二下,她那雙還算溫婉的杏眼開始翻了白。
第三下,骨頭碎裂的聲音很是清脆。
第四下,紅紅白白的東西沾了我一手。
殺了娘親我才發現,原來人的腦袋里,全都是豆腐一樣的花。
真想吃一口呀。
我看著娘親迸出來的腦漿子,想起豆腐來,艱難地吞了吞口水。
進到府上能夠吃飽,可惜都是些糙米飯和蘿卜。
妹妹倒是能夠吃上豆腐,我卻只有眼饞的份兒。
解決完了娘親,我隨手扔下青磚,開始剝下尸身上被我砸到變形的金銀首飾。
剝完首飾,抄起娘親的荷包,我就打算跑路了。
本朝以儒治國,極重孝道,按照律例,子女殺父母是要凌遲的。
無論是在莊子上還是在府邸里,我都沒有戶籍。
因此出發之前,我還偷了妹妹的戶籍冊子。
逃亡時走小路不走官道,遇到盤查的人就用妹妹的戶籍冊子蒙混過關。
羊城近海,來往扶桑和南洋甚至是西洋各國的船只都不在少數。
只要逃過了最初的追緝,往船上一躲。
大海茫茫,誰又能追到我?
把娘親的尸身往巷子里的雜物里一塞,我剛想轉身離去,抬頭卻看到個陌生的姑娘站在巷口。
我心中警鈴大作。
娘親的尸身雖然被我塞好了,但巷子里還有血跡。
她看到了什麼嗎?
現在是申時,長街上人不算太少,也有巡街的官差。
如果她喊一嗓子……
我眼中兇光一閃,悄悄地蹲下身子,撿起了沾著腦漿的青磚。
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也是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