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浣衣局呆了十二年,那是他與我同病相憐的理由,但也是折磨他的過去,他絕不能回去,不能回到那個不受重視、受盡委屈的境地。
相比之下,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犧牲罷了。
「殿下,我們該怎樣懲罰她?」沈成云問。уȥ
太子的聲音清晰地在屋里回蕩:「太子妃說怎樣,就怎樣。」
我聽到沈成云滿意地笑了。
「灌藥。」她輕聲說,「讓她永遠不能生育。」
我發起抖來,我看著太子,看向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能答應,求求你了,不能答應……
「殿下你聽,小家伙動了。」沈成云看著沉默的太子,把他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舅舅上次來看我,說這小家伙肯定健康,若是個男孩,將來還可以跟著他打仗,保衛我們南陳呢。」ყƵ
太子的手放在沈成云的肚子上,他沉默了一瞬,只是很短的一瞬。
那是良心最后的掙扎。
這短短的一瞬很快過去了。
他看向旁邊的侍從。
「你們愣著干什麼?還不按太子妃說的做。」
我沒有發出一絲聲音,侍從們捂住我的嘴,把我拖了出去。
我想要掙扎,然而根本不是那些侍從的對手,他們掰開我的嘴,掐住我的脖子,滾熱的藥灌進我的喉嚨,我一聲一聲地嗆咳,幾乎要吐出血來,然而灌進去的藥卻怎樣都吐不出來。
最后,我失去了意識。
醒來的時候我在一間漆黑的小屋里,我扒開窗戶,發現這已經出了東宮,根據遠處商鋪的位置,這應該是京城西南處的巷子,住在這里的都是身份低微的下九流。
一個老婆子負責看著我,她說,是太子把我送到這里來的,讓我在這里閉門思過。
我沒有試圖跑,我太虛弱了,腿像灌了鉛一樣,走出十幾步就沒了力氣。
何況就算跑出去了,又能去哪呢?
老婆子去睡了,我坐在漆黑破敗的小院子里,看著天上的月亮。
太子讓我在這里思過,而我也真的在反思,我是不是做錯了。
也許我真的錯了,我應該安于我的賤命的,我不該去恨,不該去爭,更不該幻想虛無縹緲的情愛,也不該憧憬安穩幸福的未來。
我以為做了太子側妃是對沈成云的報復,卻不知道沈成云的后手如此之強,而我單薄的招數根本招架不住。
是我把自己作弄到了萬劫不復的境地。
是我錯了。
我靜靜地看著月亮,直到一個黑影咚地砸在了我的面前。
我站起身來,費力地拖著身子,走過去,低頭看向那個黑影。
是個男人,身材高大,胸口插著一只羽箭,箭身上刻著南陳軍營的字樣。
唔。
被我南陳的神射手追殺。
看來是個了不得的壞人。
07.
我聽到外面有馬蹄聲,隨后是軍靴踩過石板路的聲音。
不止我聽到了,已經睡下的老婆子也驚醒了,她披衣匆匆趕到門口。
「軍爺,什麼事?」
「讓開,我們在追查要犯,要進去搜查。」
老婆子為難地試圖攔住他們。
「軍爺,不可以……」
那為首的統領根本不聽,一腳踹開了我房間的門,老婆子急了,試圖用身軀擋在前面,開口解釋。
「軍爺……」
「嬤嬤,讓他們進來吧。」
我帶著睡夢中被驚醒的困倦,坐了起來,床被一層紗簾遮住,依稀映出我的影子。
在統領看來,那一幕大約很像書生在古寺中撞見了女鬼,我聽到他的腳步聲猛地聽了下來。
我解下腰間的牌子,扔了出去,上面清晰地刻著東宮的字樣。
「我是太子側妃,因為頂撞了太子妃,被罰在此思過。」
「但再怎麼說,我的身子是太子碰過的,若是被別的男人看了……」
我輕輕笑了下:「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知道了,會不會發火呢。」
統領頓了一下。
「請恕臣冒犯。」
他沒有再試圖往里走,只是站在門口規矩地問:「敢問側妃殿下有沒有看見過不明人士?」
「不明人士?你說男人麼?」
我嗤笑一聲。
「我都被罰思過了,再和外面的野男人亂搞,妾身這條命再賤,也不敢這麼瞎玩啊。」
「得罪了。」
統領退了出去,馬蹄聲漸漸遠去。
「嬤嬤。」我對外面的婆子輕聲道,「我不太舒服,需要點草藥,可以幫我買來麼?」
我將藥方遞出門去,一同遞出的還有個成色很好的翡翠扳指。
一炷香的工夫后,藥便買了回來。
我掀起紗帳,黑衣的男人躺在床上,我沒揭他的面巾,看不到臉,然而那雙露出的眼睛倒是漂亮得緊,此刻正靜靜地盯著我看。
「你說的是真的?」他問我,「你是南陳太子的側妃?」
「唬他們的。」我把草藥放到口中,咀嚼起來。
「我看像是真的。」
「你有完沒完?」
我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現在是我在救你,你問題怎麼這麼多?你看我閑的沒事問你是誰了嗎?」
我去扯男人的衣帶,那個結打得太緊了,我生著病手上沒力氣,于是沖他抬抬下巴。
「解開。」
「嘖,我一直聽說南陳女子作風很保守。」
他這麼說著,還是把衣服解開了。
我把嚼爛的草藥吐到他的傷口上。
「本來應該搗碎的,但是這里沒工具,你就別嫌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