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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花不事君》第11章

衛言卿又擺出了文人那一套:「下官不勝杯杓,不會飲酒。」

「衛公子,這世上吧,有些事你不會,但你得硬著頭皮去做,比如飲了本宮的酒。而有些事你不會,你最好想都別去想,比如抄把剪子往當今皇后的心口上戳。」說著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趁著他就要倉皇伏地,我先一把拽住他:「別別別,千萬別跪,花前月下,桂酒椒漿,可別跪壞了本宮興致。」

衛言卿只好端起一杯,怔怔地盯住半晌,壯士赴死般一飲而盡。

酒過三巡,子時將至,我等了半宿的東西終于來了。

看到暗夜中勾勒出荀泱的剪影,我心頭一顫。偏偏樹上的烏鴉不識時務,叫得鬧人,我于是信手拔下衛言卿腰間的墜子,手腕發力朝樹上擲去,一聲短促的哀鳴,靜謐長夜便只剩荀泱迫近的腳步聲。

他將西北的快報送到我手上,低聲道:「娘娘,成了。」

一語必矣,荀泱作了個揖,像是沒來過一樣,消失在夜裡。

「荀大人說的話,連只烏鴉都不能聽?」衛言卿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一隻鳥罷了,死了不可惜。但你要是亂說話,死了就可惜了。」我看向那烏鴉死去的地方,「衛公子見過寒鴉麼?」

「寒鴉居于西方,京城少有。」

是了,寒鴉,一種春來秋去的候鳥,常常在暮秋之際離開西北,歸去南方。

衛言卿當然不會知道,九月初一,是西北邊疆獨有的寒鴉節。

沙場苦寒,軍中將士把候鳥的離去當作自己的歸鄉,往往在寒鴉節這日跪拜自己東南方向的親人,也會在這日祭拜沙場上逝去的英魂,將他們的排位一一陳列,並面向東南,願他們如同寒鴉鳥一般魂歸故里。

這是西北邊境的大日子,我曾經也在這樣的霜序玄月,為我娘上了一度又一度香。

可今年,我做了個局。

早在宗子期回到京都那一日起,我的密詔就傳到了宗子期手下的副將關蒼手上。密詔上只有四個字——「煽風點火」。

我不知道關蒼都做了什麼,但這封來自西北的手書告訴我,寒鴉節那晚,借著北風和將士們未滅的香火,軍中為已故將士寄放牌位的靈堂被一把無名的火燒了大半,據說是夜戎士兵原想趁著穆州西北軍不備點了糧草,卻錯燃了靈堂。

真真假假不重要,反正西北軍自此群情激憤,恨不能立刻一把火也燒了夜戎。

于是九月初三,我剛剛醒來那日,關蒼領著五千人馬突擊夜戎敵營,勝了攻打夜戎的第一役。

自此,夜戎這一場硬仗,縱是宗子期萬般不想,恐怕憑他的一己之力,是收也收不住了。

「寒鴉等開了春,還是要歸去西北的。」不等衛言卿作答,霍江沉的聲音自殿外傳來。這個小皇帝,凡是我殿裡有男人,他一定要來插一腳。

我見慣不慣地偎在榻上:「那倘若這春,遲遲不開呢?」

衛言卿匆匆跪下,給面前這個抽了自己二十鞭的男人跪拜行禮。

霍江沉並不理睬,冷言道:「皇后這般好的興致,深更半夜,與外臣飲酒作歡?」

「是啊,如此興致,偏偏被皇上壞了。」我用袖子掩住呵欠的嘴,沖衛言卿擺擺手,「本宮也乏了,你回去吧,照顧好你爹,以後還有的是需要他開口的事兒。」

衛言卿每次都這樣,顫顫巍巍地來,逃荒似的走。

椒房裡就剩下我與霍江沉二人,他端起一盞嗅了嗅酒香,驀地狠狠甩下袖子,將杯盞牢牢攥在手中,醇醴順著他的指縫滴落:「回京也喝,離京也喝,倘若宗子期待在京都不走,皇后是不是要日日爛醉如泥。」

小皇帝惱了。

我看著他微鼓的腮幫,自然知道不是為了我召衛言卿入宮飲酒這點破事:「日日爛醉又如何呢?無非多給百官一個參本宮的由頭罷了。」

「皇后抽三百禦林軍圍了宗將軍的驛館,所為何事?」他說出來意。

「自然本宮捨不得將軍走,想再留將軍些日子。」我從他手裡掏過杯盞,滿上一杯送入喉間,「本宮還欠將軍一杯喜酒沒喝呢。」

原來如此,我一早抽調了人手圍住驛館,為了不讓宗子期離開。夜戎之戰,我不想借宗子期的手,也一早另有打算,卻不想惹惱了小皇帝,認為我把有舊情的心腹重臣養在京都,別有圖謀。

霍江沉劈手奪回,隨我飲下一盞:「皇后,也還欠朕一杯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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