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充滿希冀的眼,終是不忍心再騙他,點了點頭。
他狂喜,想說什麼,卻又一口血吐了出來。
「予兒!予兒!」
門開了,我聽見滄桑的婦人聲音,抬頭看,寧知予的娘親正被人攙扶著跑出來。
寧知予帶血的眼,望向寧夫人:「娘,我沒瘋,你看,她才是真正的如意。」
他抓著我的手不肯放:「如意,對不起,我這麼晚才找到你,讓你吃苦了,我,我對不起你……」
他力竭,昏了過去。
至此,我才終于知道,原來寧知予新婚當夜,就發現新娘不是我了。
可是,寧家其他人都沒見過我,沈家眾人又同氣連枝,硬說沈玉兒就是沈如意。
寧知予陷入苦悶中,日漸消沉,久而久之,精神也出了一些問題,恍恍惚惚的,大家都以為他中邪了。
若非今日遇見我,他的話永遠也不會有人信了。
我沒有想到,不過是門前驚鴻一瞥,會讓他記掛至此,不惜舍命救我。
甚至,還在自責沒有早點找到我。
我看著昏迷的寧知予,心頭好像壓了幾塊大石頭,難受極了。
這份情誼,我怎麼承受得起?
寧知予,我沈如意,今生無以為報了。
郎中來時,我們已經把他抱上床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沈玉兒也趕了回來。
她看見我,臉色一白。
「你是人是鬼?」
隨后明白了過來,看了看床上的寧知予,沖過來就要打我:「你這個賤人,這是我家,你滾出我家!」
我起身,一腳將她踹倒在地。
她緩了好一會兒,不可置信地望著我:「沈如意,你敢打我?」
我冷笑道:「你怎麼叫我沈如意啊?我是沈如意,那你是誰?」
她一驚,連忙捂住嘴巴,但已經晚了。
寧夫人看著她,痛罵道:「你這個假貨,你害了我的予兒!」
沈玉兒搖頭,想解釋,但眼前的情形,說什麼都蒼白。
她看了看我們,想明白了,爬起來,問郎中:「我夫君怎麼樣了?」
郎中嘆息著搖搖頭:「寧公子五臟俱裂,活不成了。」
「當真?他救不活了?」
「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沒有辦法。」
她愣了愣,一咬牙,叫道:「雪燕!」
雪燕急忙跑了過來:「夫人,什麼事?」
「收拾東西,回沈家。」
「啊?」
「快點!現在不走,難不成我還要給他守寡嗎?走!」
沈玉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的確是個狠人。
她收拾東西跑的時候,寧夫人也沒攔著,她已經哭得沒心情再管沈玉兒了。
「郎中,你救救予兒,他才十九呢!」
郎中背起藥箱,嘆道:「唉,準備后事吧,令郎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
寧夫人臉色刷地灰了,很快,又請別的郎中來。
然而別的郎中仍是這套說辭。
到最后,寧夫人終于死心了。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無言地守在一旁。
許久之后,她已經哭不出來了,絕望地摸著寧知予的臉,絮絮地說道:
「我的予兒,他真是個傻瓜啊。
「不過是在你家門前看了你一眼,便日日念叨著要娶你。
「費了百般周折,好容易挨到成親,娶的卻是個冒牌貨,好好的孩子,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他才十九啊……」
她喃喃地說著,直到寧知予又一次咳嗽,吐了一身的血。
才急忙抓住我的手,向我跪了下來:「沈姑娘,我求你一件事。」
我有所預感,靜靜地聽她說。
她哽咽起來,幾乎用盡了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斷斷續續:
「沈姑娘,知予此生唯一的執念,就是你了,能不能,能不能與他完婚,了卻他的遺憾,讓他高高興興地走?就當可憐可憐他,好不好?」
門外忽然起了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
我看著她,平靜地說了一聲:「好。」
我與他本就有婚約,如今,他又舍命救我,這是我欠他的。
10
我偷溜出王府,又在街上弄出那麼大的動靜,自然很快就被找到了。
蕭無歧來時,眸光陰沉,周身氣壓極低。
「沈如意,你好厲害。」
他一雙黑眸盯著我,目光如有實質,刺得我心虛起來。
「本王今日才知道,你沈如意,原來是司鹽使沈行道府上的二小姐。」
他都知道了?
對了,他今日去查沈家的案子,也該查到我的身份了。
我垂眸,不看他,語氣生硬地問他:「我是什麼身份,重要嗎?跟我去柔然有關系嗎?怎麼,官家小姐的命是命,孤女的命就不是命了?」
「你明知本王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你去青樓,不就是為了找一個陷在泥潭里的孤女,好操控,也好善后嗎?」
他一噎,沒有回話,算是默認。
我有些心酸,不該問的,可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王爺,若我本就是一個孤女呢?你會有半點惻隱之心,會舍不得把我送出去嗎?」
他怔了怔,眼神躲避了一下,片刻后,繞過這話,道:
「別的姑且不提,你先告訴我,今日你為什麼要偷跑?」
不回答,那就算了。
我扭過頭不看他:「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找你,差點把遙川掀翻?」
「不知道。」
他咬牙,道:「你偷偷跑掉,是想讓我再也見不到你,讓我后悔一輩子,記著你一輩子,是不是?」
后悔?我有什麼本事讓他后悔?我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人。
我神情淡漠,道:「你想多了,跟你沒關系,我只是想早些完成我們的交易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