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夏汛將至,不知道我派出去的人……
「小姐,夫人讓您去幫她采一朵新開的荷花。」寶珠提醒我,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抬眼看著遠處那片荷花,旁邊一群公子哥兒在吟詩作對,我娘就是怕我一個都不想挑,找個理由要趕我經過人最多的地方,吸引那群人的注意。
我無奈,提著裙擺轉過回廊,往那邊走去,經過拐角,被人拉進了角落里。
47
容妄捧著一件眼熟的嫁衣,期盼地望著我,「淮月,你不想再繡嫁衣,我幫你弄好了。」
是之前被嬤嬤藏起來那一件,不知他用什麼方法討了嬤嬤歡心,把這件嫁衣翻了出來。
一展開,原先鳳凰羽翼上被沾了血的地方,繡了一瓣紅梅,正好擋住了那一點瑕疵。
彩云般的羽翼上,綴了點點梅花瓣,比原先還精美漂亮許多。
我下意識地朝他皙白的指尖看去,上面好多血點子,被針扎出來的那種。
我難以置信,「你親手繡的?」還是現學的那種。
被戳破了,他有些羞恥,又有些忐忑,沒承認也沒否認,目光如炬,「淮月,你不必繡第二次嫁衣。包括嫁衣,包括其他人和事,我都可以搞定,你不用費心,你……」
「小姐,你在哪?」寶珠一回身看不到我,開始喊我了。
我眼神復雜地看他一眼。
容妄預感到我準備走,可憐兮兮地挽留我,「淮月。」
「小姐?」
我輕嘆,繞過他走了。
不必回頭,我也能知道身后男人的表情,必然是瞬間就冷下來,看死物一眼盯著外面那一群世家子弟。
像極了我幼時養的那一只兔子,外表人畜無害,可時時刻刻都要我關注著,一旦我理會別人不理會它,它就會生氣地跺腳。
兔子一跺腳,打雷似的,整個姜府都得抖三抖,真是個醋壇子。
后來被容鈺送走了,因為容鈺自己也是個霸道的。
小小一個姜府,容不下兩個大醋壇子。
可我的小兔子健康活潑,軟萌可愛。
容妄多災多難,遍體鱗傷。
陰狠善妒,不擇手段。
48
我乘小舟摘了一捧荷花,回去的路上,遠處那群人癡癡地望著我。
接著有好些人向族兄打聽我地身份。
其中就有好幾個我娘特別中意的,她都做好接待媒婆上門的準備了,左等右等,沒等來一個,一打聽,才知道那些人都匆匆訂了親。
我娘奇怪,「一個兩個就算了,怎麼全都這麼趕訂了親?」
不用猜,還是容妄干的。
我心情復雜,不過還是松了一口氣,到底,不用被催著趕著嫁人這麼快了。
從前我與容鈺的親事水到渠成,我從沒想過其他可能,后來我發覺,嫁娶并非都是讓人向往的。
我越發不理解。
如果最終只能在內宅當一個婦人,又為什麼要從小刻苦學習,飽讀詩書,讓人知道山與川的壯美,海與澤的遼闊,又把人關進宅院里爭斗一生,浪費才情。
冬賞寒梅,夏賞碧荷。
我與宋雙去了城外一片湖邊避暑,湖畔碧荷連天,是個賞荷的好去處,游人如織。
宋雙乘船去了湖心摘荷花,我不太想動彈,天太熱了,就在水榭里輕搖著團扇,看她越劃越遠。
接著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曲櫻已經綰上了婦人髻,走進水榭,說想要與我道別。
我才知道,她早被東宮管事挑了個小官嫁過去了,小官外放出京,她也要跟著離開。
我不信她的說辭,「我與你并沒什麼交情,你要走就走,有什麼好同我道別的。」
49
曲櫻眼神有些空洞和麻木,我想起初見她時,她回過頭來,眼眸清澈,不諳世事的樣子,有些感慨。
她不知從哪折來一枝楊柳,放到了我面前的桌上,她說:
「姜妹妹……我比你大,就姑且占你點便宜,喊你一聲妹妹吧。我在京中沒什麼認識的人,折了一枝柳,也不知道該贈給誰,然后想到了你,巧的是,正好看見你在此地。」
「我剛來京城時,也是夏天。」曲櫻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啊。這一年我過得,像夢一樣。」
她陷入某種回憶里,「我不過山外一個小藥女,生得還算好看,許多財主家的兒子傾慕我,但從沒想到有一天我可以住進皇城。」
「那時我上山采藥,遇到了殿下。殿下說得沒錯,我見他衣著華貴,又生得格外俊美,便知道這是貴人家的公子,我的機緣來了。
「殿下說自己不記得舊事了,父親要治好他,我拉住了父親,如果他想起來舊事,那我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李大人找來的時候,我才知道他竟然是尊貴的太子,全村的人都圍在我家附近,看著我上了那輛貴氣的馬車,羨慕無比,我有些得意,又有些慶幸,是我撿到了殿下。
「后來的事,你便都知道了。殿下說得沒錯,我是個愛慕榮華富貴的人,虛榮又自私。可你們生來便什麼都有,又怎麼會知道,我若是不抓緊他,便永遠也走不出那個小山村。」
她越說越激動。
我卻不為所動,「貪慕榮華富貴不是錯,虛榮自私也不是錯,追求富貴傷害了別人,又要求別人不能怪罪你,才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