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的嫡女宋雙家世相貌僅次于我,也是京中百家求娶的貴女,談笑的間隙,她問了我一句。
「貴妃娘娘特意迎了一株珍貴的朱砂美人梅,怕是待會要人展示點才藝,當作彩頭的。姜姑娘可喜歡朱砂美人梅?」
若是賞梅宴上拔得了頭籌,肯定是會聲名遠揚,更上一層,也更符合貴妃擇兒媳的標準。
她在問我對晟王正妃的位置感不感興趣。
我緩緩道來:「美人梅,世上寥寥無幾,珍貴至極,誰能不喜歡呢?不過我家中珍品也甚多,這一株美人梅,還是留給更喜歡的人吧。」
意思很明顯,我不感興趣。
宋雙,「我意也如此。」
我與她,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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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貴妃來了,把我喊到前面,親切和藹地同我說話。
「好久沒見,淮月出落得越發美麗了。」
我淺笑盈盈,「不及娘娘半分。」
她手放在手腕上,似是想取鐲子下來送給我。
一陣輕風吹過,我動作自然地抬手整理鬢發,露出手上戴著的纏絲玉鐲。上上任皇帝賜給姜家的,珍貴無比,世無其二。
貴妃又默默地把手放下了。
我理好頭發,不著痕跡地收回手,繼續捂著湯婆子。
不枉我出門前特意翻出來這麼珍貴的鐲子,不僅如此,我頭上的珠釵、指間的扳指,全是御賜的珍品。很珍貴,但又低調,不會搶了貴妃娘娘的風頭。
貴妃想送東西給我,同我套近乎,也找不著機會下手。
她似乎有些無語,話都少了不少。
我樂得自在,等宴會開始了,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旁邊坐著宋雙,臺前歌舞升平,臺下我倆默默搶酥點吃。
我倆口味相似極了。
貴妃果然提議眾閨秀來一場才藝比試,彩頭就是那一株美人梅,還特意讓宋雙去開場。
宋雙彈了一曲最拿手的琴曲,獲得滿座夸贊。我卻聽得出來,她收著力,藏了拙。
不僅是她,接下來上場的貴女,還有好些人藏了拙。那都是對晟王妃的位置不感興趣,又不好明著拂了貴妃美意的。
當然,也有人使盡渾身解數,力求被貴妃看上,吹拉彈唱,輪番上陣,讓人眼花繚亂。
我一邊欣賞美人們獻藝,一邊把自己不愛吃的點心往宋雙那邊推,再把她不愛吃的點心放回她碟子里。
正與宋雙暗自較勁,曲櫻上了場。
她去湊什麼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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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詫異,下意識地往男賓那一邊瞥了一眼,太子不在,我又看向寶珠。
寶珠是一直盯著席間眾人的動向的,俯身與我解釋,太子剛剛和一個大臣出去了。
哦。
我并不意外。沒了姜家這麼一大股勢力支持,又失了記憶,太子最近確實挺忙的,許多事都需要親力親為,方才來的路上他不也離開了一會嗎?
曲櫻這樣的,就得時時看顧著她,一時沒看好,看看,現在又胡亂行事了吧?
貴妃給自己挑兒媳的賞梅宴,她一個東宮帶出來的女人,湊什麼熱鬧。
宋雙也看到她,挑了挑眉,朝我遞來疑惑的眼神。
我,「她應當是以為每個人都需要上場展示。」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隨便展示點什麼,不必出彩就可以。
念頭剛過,那邊曲櫻摘了一片竹葉,不好意思地說自己沒有什麼才藝,只好用竹葉吹奏一曲了。
話說完,在座的眾人立馬來了興致,看了好多吹拉彈唱正昏昏欲睡著,終于有個不一樣的了。
曲櫻捏著竹葉,吹了一曲輕快明凈的歌謠,仿若春風闖進了十里梅林,不日積雪將消融,鶯飛燕舞,淺草迎新綠。
一曲畢,滿座紛紛鼓掌,贊嘆聲不絕于耳。
我看到晟王盯著曲櫻,眼里閃過興味。
貴妃笑得就有點勉強了,因為這一曲下來,曲櫻風頭都蓋過了宋雙,若沒有人壓她一頭,那曲櫻就是賞梅宴的魁首,她的美人梅就白準備了。
于是她朝我看來,「聽聞姜小姐師從大家,一手古琴技高曲深,不知今天可帶了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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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自然是沒帶來的。不然我該用什麼理由拒絕上場獻藝?
我原先想著,死道友不死貧道,讓宋雙去贏那一株美人梅,讓她去操心怎麼應付貴妃。所以連琴都沒帶。
不過眼下形勢出乎我的預料。
若我不答應貴妃給她救場,難免她會不滿姜家,再者京城一眾閨秀連一個小醫女都比不過,也讓人笑話。
我起身,「回貴妃娘娘,臣女的琴送去調試修養了。不過,臣女看到戲班那里有一架箜篌,也可一試。」
宋雙彈的就是古琴,我總不能也彈古琴,彈得好讓她沒臉,彈得不好自己沒臉。剛剛上臺彈奏的貴女們,沒人彈過箜篌。
箜篌被抬了上來,我輕輕撥動琴弦試手。
應當是戲里某一個角色擅箜篌,戲班特意弄了一架真箜篌來,不過音質不是太好,湊合一下還能用。
世族子弟崇尚琴簫,琴簫端雅,極少人去學箜篌,認為箜篌琵琶乃樂伎名伶專屬,自降了身份。
我其實更喜歡箜篌,因為那次容鈺惹我生氣以后,發現大氅上繡了一塊丑兮兮的姜,他便知道我生氣了,帶我去逛街,我看中了一架箜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