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啊!
機會太難得了。
烏合卓冒險奇襲上京,后方空虛,不堪一擊,這樣的機會等十年不一定能等到。
程肅身為大將軍,精準判斷,主動出擊,我若是他,或許也會這樣做。
可若一切都是對的,為什麼我這麼難過?
若命運必須人命來填,我寧愿,死的是我……
王叢稍作休整,便又帶兵前往邊疆。
我給邊疆供人供馬供糧草。
海量的銀子剛從世家口袋落入國庫,又從國庫運到邊疆。
這時,唯有花錢能讓我有一絲安全感,我固執的以為自己花的越多,程肅就越安全。
邊疆的消息雪花片一樣的飛入上京:曹順陣亡,程肅一統兩路人馬深入敵腹,他一舉攻占戎國南王庭,又向著戎國北王庭攻去。
北王庭是戎國的圣地,歷代大王都從那里誕生,從來沒有將軍可以打到那里去……
程肅如此做,分明是在尋死。
他想一舉滅了戎國,想為大楚永久去除隱患。
那句「我愿許你一世安穩,少一天都不算」曾經是甜蜜的糖,如今卻似凌遲的刀,讓我心如刀絞,無法喘息。
又過了許久,捷報傳來:程肅攻占北王庭,戎國徹底亡國。
舉國歡慶,百姓們揚眉吐氣,滿心都是身為大楚人的驕傲,烏合卓攻打上京帶來的奇恥大辱終于洗刷了。
我不敢高興,生怕一高興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我壓抑著自己,等著將軍們凱旋而歸。
最終,我等來的是王叢,以及他身后的無數棺材……
戎國被滅,可大楚將士也十不存一。
我沒有看到大將軍規格的棺槨,心中存了幾分希望,我聲音不可抑制的發顫。
「程肅呢?」
王叢低下頭去,緩緩摘下兜鍪。
他身后三軍也如他一般,摘下兜鍪,低頭默哀。
歡呼聲停了,舉著鮮花的手垂下,城門上下一片肅靜。
「殿下,大將軍生死未卜,末將搜尋了一個月,尚未找到。」
程肅失蹤了。
他帶的兵馬不足,勉強攻打下北王庭,卻被曹順的兵馬偷襲。
曹順妄圖和戎國聯手,被程肅提前暗算,死在戰場上。
但背地里,他其實早就將自己的兵馬安排掉:一路人馬奔赴上京營救曹明玉,另一路人馬則直奔戎國等著給程肅致命一擊。
他成功了。
曹明玉順利逃走。
而程肅生死未卜……
36
劉煦問我,要不要先給程肅立一個衣冠冢?
我神色木然的看著他,「一日未找到,他便一日未死,本宮便一日不會為他立冢。」
劉煦動了動唇,默然一嘆,行禮而去。
他果然如母后所言,如今身居高位,是我器重的左膀右臂,若他無過錯,將來定會位極人臣。
劉煦的命運,被言中了。
那我和程肅的命運呢?「福運難料,命途未卜」這八字箴言是不是也被言中了?
那一瞬間,我真的想哭。
我安葬了父皇母后,以及此次國難中死去的許多人,并不斷派人搜尋程肅的下落。
沒有了內憂外患,大楚在一點點變好,曾經罵我殺人如麻的聲音,也漸漸的消停下來。
只有程肅沒有絲毫消息,反倒我收到了曹明玉的國書。
曹明玉一路逃亡,被地方阻擊后,兄長戰死,她帶著一千多人逃到葉林國,殺了國王,自立為葉林女王。
隨著國書而來的還有曹明玉的一封信。
她嘲諷我想當女帝卻又不敢,只能拿一個黃口小兒做文章。又嘲諷我哄著程肅去送死,替我打下萬里江山,他自己卻死在沙漠尸骨無存。
她說我心思狠毒,口蜜腹劍。
「李拂云,你可曾想過,若不救你,他會率領鐵騎踏平大漠,他可以稱王稱帝。」
「你現在心安理得的享受著程肅為你打下的江山,這人血饅頭吃著香嗎?」
這一封信如殺人的刀,刀刀見血。
我明知曹明玉是故意的,卻還是不可避免的想:若程肅不派兵來上京,他是不是就不會是這樣的下場?
錦珠見我發愣,劈手奪過我手中信,看了一眼,就怒不可遏。
「賤婢敢爾!她自己狼狽逃竄的時候,可曾想過去營救自己的父親,如今又立什麼牌坊?」
我忍不住笑了。
罵的真好!
我替她緊了緊衣裳,「你還是管好自己,都已經是公主了,怎麼還如此毛毛躁躁。」
錦珠為我擋箭,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渾身便冷得難受,一張臉常常是紫的。
我封她為安寧公主,賜下公主府,賜她封地,可這都彌補不了什麼。
有一個好身體,比那些外物都重要的多。
可惜,我們都沒有這個命。
錦珠道,「我沒事,反倒是你,別被氣到了,我不信姐夫死了,他命硬,沒那麼容易死的,說不定是路途遙遠回不來,我們再等等總能等到的。」
我「唔」了一聲,心中酸澀,明知希望渺茫,卻還是相信萬一。
我將曹明玉的信留了下來。
錦珠訝異,「留這個做什麼?還沒被氣到嗎?」
我平靜道,「留給老十,他將來稱帝,總要知道過去發生了什麼。
」
一個不記住歷史恥辱的國家是沒有希望和未來的。
錦珠目光古怪的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瞬間明了,所有人都以為我拿老十當幌子,其實是為自己登基為女帝做準備,連錦珠也如此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