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紛亂,他們說了什麼,我聽不清楚。
我轉過身來,努力用最冷靜的語氣,最簡潔的用詞陳述自己的所見所聞,指出李淳叛國的事實。
幾個大臣目光冷峻,氣勢格外強悍。
「殿下,即便大皇子有罪,也該審問后再行定奪,您先斬后奏,是壞了國法家規,若人人都如此行事,朝綱何在?」
「再者,殿下所言不過是一面之詞,不足為信。」
「臣深以為然,公主殿下當堂斬殺大皇子,理該先押入大理寺候審,路親王以為如何?」
他們要關我?
我想不明白,但很快,我懂了。
父皇,母后不在。
我又斬殺了李淳。
如今健全的可以繼承大統的只有我懷里的老十,他們如今都想做顧命大臣,挾天子以令諸侯。
而我這個嫡長公主是他們權臣之路上最大的阻礙。
我血涌喉中,怒不可遏,用匕首指著四周,厲聲道:
「本宮看誰敢?」
「如今守著邊疆的是本宮的夫君,敢對本宮不敬,大將軍歸來,必定踏平上京。」
眾人被我震懾,神色卻越發陰沉。
「殿下,即便如此,您一介女流,也不該干政,朝廷終究是男人的事情。」
「如今大皇子已死,請公主暫居公主府不得外出,剩下的事交給臣等商議。」
「十皇子是陛下唯一血脈,還請殿下將十皇子交給臣等輔佐。」
立刻就有人上來想將我懷中的老十搶走。
我面含如霜,干脆利落的用匕首指著自己的脖子。
「本宮看看是誰想逼死朝廷嫡長公主?」
28
我目光冰冷的自眾人身上掃過,無人敢與我對視,一個個不自然的垂下眸子。
父皇母后的死他們并不悲傷,上京被搶他們不急著去追戎兵。
他們在乎的是自己的權力分割。
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
皇帝可以換,但只要皇帝想坐穩皇位,必定要任用世家子弟,任用他們這一批讀書人。
所以,他們不在乎誰做皇帝,他們在乎的是誰能挾持皇帝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一個弱小的皇帝,甚至比李淳還好用。
我也陡然間明白,為何父皇兢兢業業,卻依舊無法逆天改命,原來真正的隱患是把持權力,架空皇權的世家……
這個道理我明白的太晚了……
我忍著淚意,腦中快速飛轉。
這些世家還沒有造反的決心,而勤王的兵馬會很快從各路趕來,只要挺過今日,我便有機會反敗為勝。
幾位大臣相視一眼,「殿下,您今日殺了大皇子,又挾持十皇子,究竟是為了大楚江山著想,還是想自己登基為女帝?」
「若殿下真為大楚江山著想,此時便該聽從臣等的建議,退回后宮,將前朝交給臣等處理。」
「若殿下想登基為女帝,此事史無前例,臣等即便死在此處,也絕不會讓殿下得逞。」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字字如刀。
我氣息一窒。
登基為女帝?
我手無兵馬,如何做女帝?
他們想往我身上潑臟水,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休想!
我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皇室宗正路親王,「皇叔,你我一脈同源,您不為我說句話嗎?我今日的命運,焉知不是您的來日?」
路親王眉眼一震,顯然聽懂了我的暗示。
皇室嫡系垂危,路親王作為旁支,又是皇室宗正,他的子孫是皇帝的最優人選。
他一直不說話,大概是想看這些世家對付我,至于老十,一個稚子,養不活也是正常的事。
可世家勢大,即便他想讓自己的子孫坐上皇位,只怕也會落得與我一樣的下場。
他沉吟著,「福茂,幾位大人說的不無道理,你畢竟是一個女子,即便是嫡長公主,朝堂的事兒也和你沒關系……」
我氣息一窒,心都涼了。
恰在此時,殿門口傳來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
「末將王叢奉大將軍之命前來勤王,末將參見公主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宮外兩萬精兵聽候殿下吩咐。」
人群愕然,紛紛讓開,我便看見了跪在殿前的王叢。
他脊背挺拔,單膝跪地,仿佛一把利劍,隨時等著出鞘。
程肅派人來救我了?
他是怎麼料到上京有難的?
我緊繃的心一下子松懈下來,哽咽道:「王將軍請起!」
王叢躬身起立,目光精悍的從眾多大臣的身上掠過,最后落到了路親王身上。
路親王面色變了幾變,硬是擠出來一張笑臉。
「不過,福茂,陛下對你下過特例,你曾用太子儀仗出嫁,與男兒無異,自然可以干政。」
「你放心,皇叔是向著你的,誰若對你不敬,便是對皇室不敬。」
「至于李淳,他死的好!」
「你要是當女帝……」他咬咬牙,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那也不是不行,皇叔是贊成的。」
我:「……」
那一刻,我如雷轟頂,仿佛被打通了奇經八脈。
我看看王叢,看看路親王,再看看那些面色鐵青的世家。
我陡然間意識到,我手里有兵了,能被程肅派來千里迢迢勤王的人,忠心無疑。
若我此時開口說自己要當女帝,想必無人敢不從。
我腦中快速運轉著……
若我當了女帝,處置朝政會更加便宜,不會像如今這般縮手縮腳。
我和程肅一個主內,一個主外,君臣不相疑,大楚的未來更加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