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的母妃哭的聲嘶力竭,目光不時狠狠的盯著陳貴妃。
陳貴妃惱怒不已,卻不敢發作,適時的露出滿臉哀傷,用帕子擦揉著通紅卻無淚的眼睛。
我急忙看向母后。
母后凝重的搖搖頭,示意并不知道兇手是誰,只是目光也輕飄飄的自陳貴妃身上滑過。
我微微閉眸,心中涌起一股滔天怒意,立刻提起道袍向御書房跑去。
我要去見父皇,我要問問,誰殺了二弟。
剛到御書房,卻被大太監焦急的攔下。
我聽到里面「啪」的一聲抽耳光的聲音。
父皇爆喝,「你還是不是人?你的書都念到狗肚子了?你這個畜生!」
「父皇,兒臣真的不是故意的,兒臣要射那只鹿,誰知二弟跑了出來,父皇,您打死兒臣吧,兒臣也不想活了。」
「咚」的一聲巨響。
「快來人,快宣太醫!快!」
我跑進去,看到李淳額頭見血,撞暈在地上。
而我一向威嚴的父皇用手按住李淳的傷口,血很快染紅了他的手指,他一臉茫然,看見我,眼角閃爍著淚光……
19
二皇子下葬了。
那一日,他的母妃哭暈在宮中,醒來后,便跑去行刺陳貴妃,被當場拿下。
母后沒有懲治二皇子的母妃,只是另辟宮苑讓她靜養。
陳貴妃沒受傷,卻被父皇貶斥為嬪,是所有皇子的母妃中位分最低的。
經此一事,陳嬪名聲掃地,所有人都知道是李淳射殺了二皇子。
我想,這可能就是二皇子母妃的目的,她自知沒有能力真的將陳嬪和李淳怎麼樣,但要讓他們活著不得安寧。
李淳的腦袋還沒養好,就被父皇打發去軍中,并下了不得十級軍功不能回來的旨意。
一個十級軍功,大約要殺敵一千。
以李淳的身手恐怕一輩子都不能完成這個任務。
他被變相的流放了。
我覺得如此甚好。
李淳射殺二弟,疑點重重。
那一日,父皇請了神斷趙大人,才推算出是李淳干的。
李淳見事實俱在,才不得不認。
沒人知道他是忌憚與他年齡相近的二皇子受寵,還是真的無心之失。
父皇不愿殺子,也不愿再見他,便只能如此。
第二年初春。
大楚與戎國的局勢越發緊張。
我連連做了噩夢,又夢到程肅戰死沙場的那一幕。
他身中數刀,口噴鮮血,目光卻死死盯著戎國國都的方向,死時都保持著殺敵的姿勢。
醒來后,淚濕透枕頭。
夢里,便是三月,程肅戰死沙場,可具體哪一日,我并不清楚。
我意識到,即便不和程肅在一起,我也無法不擔心他。
我終于想明白,我并不怕程肅,甚至隱隱喜歡他的糾纏。
我害怕的是自己對他動情,為他傷心難過,夜不能寐,也怕自己踏入夢中的命運,重蹈覆轍……
我思忖良久,還是寫了一封信送去邊疆,讓他小心為上。
可具體小心什麼,卻不能說出來。
等信寄出去后,又覺得難堪。
只是想到夢里大家的命運,又覺得那一點兒可憐的自尊無足輕重了。
終于,三月末的時候,邊關傳來捷報:戎國大敗!
我焦急的詢問傳訊之人,「程肅呢,程肅如何?」
「程將軍率領大軍大破烏合卓率部,烏合卓撤軍逃回戎國,程將軍平安無恙。」
烏合卓……
聽到這個名字,我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夢里,就是他將我和錦珠擄走。
他一劍戳死錦珠,又將我百般折辱,送入軍營,任人凌虐,我死時,全身骨頭都是斷的……
我眼淚不受控的流了出來,是怕的,也是為程肅高興。
邊關大捷,城中歡慶三日。
父皇大喜,連連稿賞三軍,賞賜的折子和物資一車車的送往邊關。
只是,東西尚未到達邊疆,噩耗卻從邊疆又來到京城。
李淳好大喜功,擅自率軍追逐烏合卓,被烏合卓生擒。
烏合卓極其囂張,調轉馬頭,重新開始騷擾邊境。
每一日,他都將李淳身上的物件射回城中,又綁著李淳馱在馬上耀武揚威。
偏偏邊關守將忌憚李淳的身份,不敢真的射殺,也不敢冒然出兵。
我回到宮中,父皇怒極,一向沉穩的他狠狠砸了花瓶擺設。
「窮寇莫追,他不知道嗎?」
「他堂堂皇子就這樣任由敵寇欺辱,他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嗎?」
父皇是真的失望透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聽到那句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莫名抖了一下。
夢里,我被烏合卓捉住之后,其實并沒有機會死,手腳被綁了,下巴被卸掉,想尋死都沒有辦法。
我不知李淳是否和我情況相似,但我實在不想同情他,他是咎由自取。
我壓下滿心不安,問父皇打算如何處置。
父皇無奈的垂眸,渾身上下失了力氣。
他已經沒了二弟,三弟如今只有十歲,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稍稍機靈點的四弟年僅七歲……
而這幾年,父皇明顯的老了。
我陪著父皇坐在地上,將腦袋靠在他肩上,靜靜的陪著他。
良久,父皇長嘆一聲,「拂云,你若是男兒該多好……」
我心中酸澀,喉頭發漲。
我能聽得出來,父皇并非嫌棄我是女子,他寵我,愛我,比兒子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