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不說出去,旁人便不知真相,還以為父皇無故懲治有功之人,尤其曹順剛剛立功,在對抗戎國之戰中出血出力。
可若說出去,又不能狠狠懲治曹順,不僅丟了我的臉,還丟了皇室的臉,讓人以為欺負了皇室公主,懲罰也不過爾爾。
我也覺得事情難辦,想了又想,忽然腦中靈光一現。
「母后,我被人欺辱至此,實在無顏茍活,又不愿父母傷心,只能出家修行,為國祈福,還請母后成全。」
母后氣息一窒,但很快,她懂了我話中意思。
她眼睛一亮,目光變得憐憫。「你大可不必,此事父皇母后定會為你討回公道。」
我腦中莫名浮現程肅的面容,我搖搖頭,輕聲道,「母后,我心甘情愿的。」
「我帶發修行,曹順心知肚明我因何故如此,他若識趣,便該自請有罪,父皇便可分他兵權。」
「而此事即便傳了出去,我帶發修行,自請出家,眾人也只會同情憐憫我,不會多說什麼的。」
「若母后不放心,便請欽天監的劉大人為我弄出點異像來,造造勢。」
母后被我逗笑了,她憐愛的摸摸我的頭。
「這樣也好,只是苦了你了。」
「若你是為了程肅……母后相信,程肅是個好孩子,他會信你的。」
我面紅耳赤,卻又無法反駁。
是為了程肅嗎?
連我自己都不能確定。
至于他信不信……
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我竟然從未懷疑過他會不信我。
我去了京中的華陽觀帶發修行,此事的確在上京引起了一陣轟動,嫡公主入道修行,史無前例。
不過,我并不關心這些閑言碎語,我關心的是曹順的反應。
曹順接到旨意后,并沒有奉旨回京,反而以將在外不受君命的理由,繼續留在邊疆。
如此藐視朝廷,實在過分。
不過,他到底顧及兒女的安危,上折請罪,請求父皇將他撤職。
他以為父皇不敢。
焉知父皇這一次鐵了心要動他,立刻從善如流降了他的職,將他手中兵權分給了屢立戰功的程肅。
程肅在軍中飛快成長,他作戰勇猛,攻于謀略,又體察人心,很快籠絡了一批親信。
他以極快的速度整頓軍中,將曹順的親信調離的調離,打發的打發。
如此令曹順很是忌憚,他不敢再輕舉妄動。
不過,民間卻流傳出許多父皇打殺功臣,以子女要挾的話本;朝廷中也有人為曹順說話,甚至提議將我嫁給曹順的兒子。
這是一邊說著錯了,一邊又利用輿論對父皇施壓。
父皇震怒不已,懲治了那些大臣,又將曹順明升暗降,調到另一支軍中,還表面功夫做得十足,封曹明玉為永平郡主,以示皇恩浩蕩。
這一次,曹順徹底偃旗息鼓了。
16
華陽觀。
錦珠來看我。
她一臉懊惱,「姑父為何要封曹明玉為郡主,她一個罪人有什麼資格被封為郡主?」
我笑著附和,「是啊,她何德何能呢?可能是她有一個好爹。」
天高皇帝遠,若要一個人永遠忠于皇室是很難的。
軍中將士,其實更忠于和他們一起出生入死,拋頭顱灑熱血的將軍,若這個將軍有意隱瞞真相,煽動情緒,這些人很容易被利用。
錦珠似懂非懂,她對此也不感興趣。
「你放心,曹明玉現在被圈禁著,園子里可一個下人都沒有,衣食住行都要她自己來,這夠她受得了。
」
「不說她了,我有一件事想問問你,母親要我嫁給李淳,你說我嫁不嫁?」
她幽幽長嘆,顯然并不情愿。
我心中一驚,這是為什麼?舅母何時將主意打到了李淳的頭上?
她不等我回答,仰起頭傲然道,「我才不嫁,連曹明玉都不愿意嫁的人,我為什麼要嫁?」
「你恐怕不知,李淳的名聲在閨秀中早就已經爛透了。」
「他兩個側妃尚未成親,卻已和他不清不楚,他連自己側妃的名聲都不顧,怎麼可能顧及別的女子的名聲?」
「京中許多大人為了討好他,往他府中送姬妾,我聽聞他府中已有了五十三個姬妾。」
「你說,嫁給他能過好日子麼?母親為什麼非要我嫁呢?」
「拂云,我真羨慕你,可以說嫁誰就嫁誰,說不嫁就不嫁。」
錦珠走了。
我立刻命人去查。
一查才知錦珠說少了。
李淳如今已有五十八個姬妾,新增的五個是曹順送來賠罪的。
我震驚于這個事實,久久緩不過神來。
我以為的李淳是個愛慕虛榮,有點叛逆的少年,但只要好好教導,不行差踏錯,還是能做一個平庸的皇帝。
誰知,私下里,他竟糜爛至此……
大廈將傾,我在這里費心費力,苦于自己女子的身份,處處掣肘。
可他身為男子,明明可以更有擔當,更有作為,卻將大好青春都葬送在聲色犬馬之中。
那一刻,我恨不能立刻沖下山去,狠狠扇他幾個耳光。
許久,我漸漸冷靜下來。
李淳如此荒唐,想要瞞過宮中并不容易,他的母妃陳貴妃定然花了大力氣隱瞞。
陳貴妃愛子情深,卻用在這些地方,實在愚蠢至極。
既然她管不好李淳,那就讓能管好的人來管。
我思索片刻,低聲在隨行嬤嬤耳邊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