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肅眸色漸漸凝重。
我笑道,「東西貴是貴了點兒,但禁不住它好啊。」
「殿下說的對!」程肅點頭贊同,面不改色的將東西買了下來。
他帶的銀錢自然不足。
不過,安國公府家大業大,店主歡歡喜喜的送貨上門。
我心有一點兒亂。
我做錯了嗎?
為什麼我見了他就沉不住氣。
「程肅,你可以不買的。」
程肅幽幽道,「殿下金口一開,肅自當傾力而為。」
「不過,殿下,肅有一事不明,有些人也挺好的,哪怕壽命短了點兒,卻是極好的,殿下為何不用?」
我:「……」
13
曹明玉說,「他們都喜歡你。」
我臉頰微燙,不知道說什麼。
曹明玉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殿下容貌極佳,臣女若是男子,也會喜歡殿下。」
「不過,殿下為何不選程肅?」
「臣女自幼在軍中長大,見過無數男子,從上京來的,江南來的,他們各個野心勃勃,但經得住戰場考驗的沒有幾個。」
「程肅是最好的兒郎,年紀輕輕便立下戰功,將來必定位極人臣,人物品貌也冠絕上京,殿下為何不要?」
我發現她是認真的,認真的想要一個答案。
我便也極認真的回答她。
「本宮說過,程肅命短。」
「若他注定早夭,本宮要為他守寡嗎?」
「若不守,那本宮對他的情誼不過爾爾。」
「若守,青燈古佛常伴一生,那又何必來這世上一遭,又何必生而為人呢?」
曹明玉訝異,「臣女以為殿下只是說說。」
我笑了,「你以為本宮是為了打消你嫁給程肅的念頭才故意如此說。」
「程肅他的確很好,可惜有些好,人是無福消受的。若真要消受,便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這是本宮不愿的,本宮很自私,只想平安順遂的度過這一生。
」
我暗暗握緊拳頭,我這麼努力,一定能平安順遂的吧……
曹明玉眼眸中的光再次黯淡下來,她意興闌珊的回去了。
我也回了宮,只是心神不寧。
我命人去打聽安國公府的消息,聽聞安國公很肉痛的付了錢,痛罵了程肅一頓。
程肅卻一臉淡定,將那珠冠捧在手里,很愛惜的樣子。
其后許多日,曹明玉沒再邀請我陪她,我也懶得再與她周旋,只希望婚期快一點到來,讓這件事情塵埃落定。
一晃幾個月過去。
轉眼,元日到了。
我隨著母后祭祀過后,便登上城門高樓,看百姓歡慶。
城樓下,跳大儺戲的皂衣少年戴著面具做出夸張的姿勢驅邪避兇。
其中一個少年跳的格外好。
我心情愉悅,賞了金銀下去,又問嬤嬤要了一個大儺戲面具,便混在人群中湊一湊這份熱鬧。
夢里,山河破碎后,這樣的歡樂就不復存在了。
這一次,我只想與民同樂。
我走在擁擠的人群中,卻被人一把拉住了手腕。
原來是那個跳儺戲跳的最好的少年。
四周的侍衛立刻圍住了那少年。
大過節的,不宜動刀。
我擺了擺手,示意眾人稍安勿躁。
我能夠感覺到那少年對我并沒有惡意。
我好奇道,「你找我有事?」
那少年啞著嗓子,「嗯,草民想請殿下替草民主持公道。」
我心里樂開了花,瞬間將自己想象成了戲文里的青天大老爺。
「你說吧,若有冤屈,本宮定能替你做主。」
那少年低笑一聲,聲音格外動聽。
「有人答允草民一件事,還接受了草民的信物,其后卻屢次翻臉不認,偏偏那人位高權重,草民無可奈何,殿下能幫草民嗎?」
我剛想說「誰這麼大膽」,忽然,莫名覺得不對。
我手指一動,揭開那人臉上的面具。
果然是程肅。
果然是他在影射我。
程肅笑臉盈盈,「殿下,你說該怎麼辦?」
我深吸一口氣,盡力平靜道:「你的東西本宮物歸原主。」
我示意嬤嬤上前,自下定決心后,玉簪和手鐲我隨時帶著,就想著遇見程肅一并給他。
程肅看著嬤嬤手中的匣子,一臉喜色瞬間淡了。
他眸子定定的看著我,并沒有伸手去接,說話的語氣帶著幾分幽怨惆悵。
「殿下,你就這麼怕我嗎?」
「若我注定早死,也一定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尸,你怕一個為國捐軀的人,這是為什麼?」
「若你真的信命,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我這輩子注定要糾纏在一起呢?」
我瞬間怔住。
是啊,若他真的死,也是為國而死,是英雄,是烈士。
我怕什麼呢?
我到底是怕程肅,還是怕被戎國擄走,遭受凌辱,客死異鄉?
我的心再次亂了!
程肅凝重的從背后解下一個匣子,放到嬤嬤手中捧著的匣子上。
「我要去軍營了。」
「這珠冠殿下愿意要就要,不愿要便扔了吧。」
他轉身大步離去,掩入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見。
我張了張口,想叫他的名字,最終卻一句話也沒有說出。
14
接連許多天,我夜不能寐。
聽聞程肅去了邊疆,在曹順麾下。
這和夢里不同,夢中他是在另一支軍隊。
在他走后,我才想起來,我真的有許多話沒有問他,為什麼他能夠未卜先知,知道我的意圖?為何與我配合的那麼好?又為何非我不可?
我與他自拒婚之后才第一次見面。
他實在沒有理由對我生死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