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沈靜檀是如何知道,賀西洲要跟娼女成親的消息?」
我難以置信地看向他。
蕭云起抬手摸了摸我的臉頰,語調殘忍:
「賀西洲腦后有一處傷,那是沈靜檀從背后打的,他被扔到河里時,只是暈了,并沒有死,被水一激,又醒了過來,他在水里掙扎,我假裝路過,將他救了起來。我是真的好奇,這個窮書生究竟有什麼好,竟哄得你動了真心。」
「看來看去,也實在瞧不出有什麼過人之處,家徒四壁,身上連個功名都沒有,行事還格外天真,半分城府都沒有。我隨口扯的謊,他竟都信了,還不知死活地邀請我去喝他的喜酒。」
「他說他未過門的妻子半生孤苦飄零,依然不改心底良善,手腳勤快,憐老惜弱,是個再難得不過的好女子。」
「我聽得都要笑出來。他真該看看你從前睚眥必報,心狠手辣的模樣。這人眼睛得有多瞎,才將春風樓里沒有心肝的羅剎鬼認作是女菩薩?我蕭云起在你心里竟然比不上這等蠢人,實在荒謬!」
「他臉上的笑實在礙眼,我看著生氣,就將他又丟進河里。我向他表明身份,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只要他肯把你送回春風樓,我就饒他一條性命。可惜他不識抬舉。他每次撲騰到岸邊,我就用樹枝將他又推回河里,不過四五次他就沒了力氣。為絕后患,我親眼看著他沉下去,再沒浮起。我與他無冤無仇,可我見過你在餛飩攤上看他的眼神。那時候我就知道,有他在,你就不會回到我身邊。所以,他必得死。
」
我嗚咽一聲,腹內翻江倒海,趴在床沿上干嘔起來。
蕭云起輕輕拍著我的背,俯身在我耳邊,語氣如貓戲老鼠:
「相思,賀西洲是因為你,才枉丟了性命。」
「害死他的人,是你呀。」
「你一身罪孽,有何面目下去見他?」
21
我的精氣神徹底垮了。
不想活,又不敢死。
從前,我只知道真心稀有,不要輕易交付出去。
我從來不知道,真心也會害死別人。
蕭云起沒有說錯,我才是害死賀西洲的罪魁禍首。
蕭云起已經不需要再找人綁著我了,我宛如被抽掉靈魂的木偶。
吃飯,喝水,睡覺,順從地配合,來者不拒。
直到有一次丫鬟太過大意,連續給我喂了兩次飯,我撐的吐出來,蕭云起終于忍無可忍,大怒著打翻碗盞。
「你還要這樣半死不活到什麼時候?不就是一個窮書生嗎,值得你這樣?你跟他才認識了多久,就扮演這種深情?」
「你十五歲跟了我,兩年相知,抵死纏綿,我才是應該在你心里的那個人!我才是你唯一的男人!」
他猛地把我拽上床,欺身而上,粗魯地去解我的衣服。
我像只垂死的小獸一樣,猛烈掙扎。
手胡亂在床上摸,摸到一只金釵,猛地攥住,惡狠狠插進他的脖頸。
蕭云起嘶了一聲,猛地推開我,一手捂住脖子。
金釵顫巍巍地插在他頸側,血從他的指縫里汩汩流出。
他惱怒地瞪了我一眼,神情仿佛要將我生吞活剝。
我縮在床角,無聲蜷縮起身體。
蕭云起咬牙拔出金釵狠狠地擲在地上。
釵頭的珠翠迸濺開來,叮當作響。
他恨恨地看了我一會兒,怒氣沖沖地離開了。
我以為自己死定了。
可不知為什麼,蕭云期并沒有聲張,而是悄悄找了府外的大夫醫治。
最初的驚懼平復后,我開始后悔,為什麼當初沒有刺的更用力一些?
又或者,當初放在枕頭下面的為何不是一把匕首?
我暗自歡欣鼓舞地謀劃著下一次刺殺,然而蕭云起卻沒有再進垂香水榭,只是命人收走了我房里所有尖銳鋒利的珠翠釵環。
我可惜地嘆了口氣。
就在我以為事情已經過去的時候,消息還是傳到了長公主的耳朵里。
據說是蕭云期心情不好與人喝酒,結果吹了冷風淋了雨,導致傷口二次感染,高燒昏迷,這才露了行跡。
長公主勃然大怒,當場帶著人闖進垂香榭,命人堵了我的嘴,趕緊拖出去就地打殺。
自從世子因受傷,身子骨徹底垮掉后,長公主就對蕭云起的身體格外關注。
就連他去軍營歷練,都是求了好久才得到允準。
而這次,他卻傷在我這樣一個身份卑賤的娼女手里。
我并不掙扎,順從地任由嬤嬤將我押入院中。
長公主從嬤嬤手中接過一條烏黑長鞭,手腕一扭,在空中甩了一個響亮的鞭花。
我心中并不感到畏懼,反而奇怪地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母子兩個倒是一脈相承,都喜歡用鞭子抽人。
我心思不由飄遠,忍不住笑起來。
這一笑宛如火上澆油,長公主臉色發青,手中長鞭如靈蛇一樣,兜頭蓋臉地朝我甩來。
一聲脆響,我半邊臉發麻,緊接著是火辣辣的疼。
我心中生出一絲荒謬的快意。
毀了這張臉也好!
若不是它,也不會招惹蕭云起這個混世魔王。
不招惹蕭云起,賀西洲也就不會死。
我有心激怒長公主,故意梗著脖子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