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罵了她一頓,讓她安分些,少招惹姑娘。」
「嘿,我在一旁瞧得真真的,夫人的臉都氣青了。」
我笑了笑。
沈靜檀大概覺得不服氣,明明動手的是我,挨罵的卻是她。
可在情愛里講公平,本身就是件蠢事。
誰讓人心是偏著長呢。
我揮手讓他退下。
門房點頭哈腰:「姑娘放心,門上的事,有我曹老三一雙眼替姑娘盯著。以后有什麼動靜,我先說給姑娘聽。」
他退出去的背影喜氣洋洋。
像曹老三這樣暗中向我匯報消息的人,侯府里還有很多。
連倒夜香的老姜,我都命人借著喜錢的名義,給了兩顆金瓜子。
沈靜檀以高門自詡,目無下塵,根本瞧不上下九流的這些人。
曹老三主動上去巴結,她掩鼻退開,與丫鬟們嬉笑他身上的窮酸氣。
曹老三面上唯唯諾諾,背地里卻恨上了。
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整座定遠侯府,正經主子一共六位。
而她瞧不上的下九流,卻像雜草一樣,野蠻生長,遍及府邸各處。
在這座定遠侯府,只怕主子們的消息都沒有他們靈通。
幾顆金瓜子撒出去,日后不定哪處,就會結出讓人驚喜的東西。
夜里,蕭云起在床邊坐定,看向我的眼神意味深長:
「相思,我已經告誡過沈靜檀,今日之事就此作罷,日后她不會再去尋你麻煩。」
「你也安分些,不要故意去挑釁她,她畢竟是我名義上的夫人。」
「到時若是鬧起來,未免讓人笑話我蕭云起后院不寧。」
話到后面,語氣里有了些警示意味。
我靠在他懷中,撇了撇嘴。
想息事寧人?那可不能夠。
事端由她挑起,什麼時候結束可得由我說了算。
見我不答,蕭云起捏起我的下巴,眼睛危險地瞇起:
「相思,我說的話,你聽清了?」
我想起那頓鞭子,心頭顫了顫。
我在侯府看似風光,實則一身榮耀全系在蕭云起的寵愛上。
可他對我的寵愛是有條件的。
在他允許范圍之內的驕縱,那是無傷大雅的小性子。
而一旦超出他的允許范圍,給他帶去麻煩,那就是輕浮狂妄,不知進退了。
這個男人,表面對我極盡寵愛,心里終究是拿我當個玩意兒。
我伸手環上他的后頸,紅唇勾起,神情半嗔半喜,正是他最愛的模樣。
「好,往后我不招她便是。」
13
許是蕭云起的警告起了作用,沈靜檀收斂很多。
不僅免了我的日常請安,還吩咐秋梧院的下人對我退避三舍。
她不再一心盯著蕭云起的去留,而將大半心思放在經營定遠侯府二夫人這一身份上。
蕭云起的母親德昭長公主對她很是滿意,說她伶俐大度,有容人之量。
連蕭云起都去秋梧院吃了幾頓飯,給她作臉。
我手中研墨動作未停,半垂眼眸。
若是讓沈靜檀在侯府扎穩腳跟,豈不是更難對付?
得想個法子,攪亂這池春水才行。
……
沒過幾日,德昭長公主從秋梧院的一個灑掃丫鬟處,偶然聽到了我當眾羞辱沈靜檀,當著眾姬妾的面撓花了她乳娘的臉之事。
德昭長公主是皇族宗室中出了名的端肅,最看重規矩體統,甫一聽聞,當即勃然大怒。
蕭云起前腳剛出府門,長公主身邊的嬤嬤后腳便到了。
等他夜里回來,我正穿著單衣,披發赤足跪在秋梧院的石階上。
眉睫凝了冰霜,雙頰被扇得紅腫。
沈靜檀搬著椅子坐在廊下,與看熱鬧的姬妾們烤火說笑。
當日我當著一眾姬妾下人,狠狠打了她的臉,她心里不是不記恨。
只是蕭云起出面彈壓,她不得不向形式低頭。
如今長公主親自為她撐腰,她自然肆無忌憚地報復回來。
蕭云起發了好大一通火。
不好將氣撒向長公主的貼身嬤嬤,鞭子凌空一轉,抽在從旁監刑的沈靜檀乳娘身上。
他下手狠辣,正對著頭臉要害。
幾鞭子下去,對方有出氣沒進氣。
紅得發黑的血,汩汩流在地面殘雪上。
沈靜檀看到這一幕,驚得臉色煞白,當場暈了過去。
長公主聞訊趕來,看著眼前亂糟糟的景象,大發雷霆。
「為了個娼女,你要寵妾滅妻不成?」
盛怒之下,她當場命人捆了我的手腳,要將我發賣出去。
蕭云起一腳踹翻前來綁我的人,腰間長劍出鞘,怒意勃發:
「我看誰敢?!」
母子倆在秋梧院內對峙,誰也不肯讓步。
最后還是世子匆匆趕來,顫巍巍捂著心口,將梗著脖子的蕭云起推出院外。
這才結束了這對母子間的斗氣。
蕭云起解下大氅,披在我身上,一把將我抱起。
我眉睫凝霜,在寒風中凍得冰涼的手,有意無意搭在他的脖子上。
他被寒氣一激,忍不住哆嗦了下,眼中怒火更旺了幾分。
我目光低垂,兀自冷笑。
娼女身份微賤,可若用好了,便是天然弱勢。
憐惜最能激發一個男子的保護欲。
在蕭云起的眼里,我無依無靠,無財無勢,只能如菟絲花般依附于他。
而沈靜檀占有名分,富貴加身,如今又得長公主愛護。
孰強孰弱,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