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冷汗涔涔,竟是撲跪在地,面色慘白。
也有人道:「女子生育所苦,對身體損傷極大,若是予以重任,耽誤國事啊!」
我問:「若是君家有喪,丁憂三年,豈不耽誤國事?女子妊娠十月一朝分娩,滿打滿算一年。也有女子勤勉,懷有身孕尚且打理家事,既如此,打理公事難道分不出時間?」
他們還欲再說,我已有怒色:「卿欲朕失信于天下耶?」
滿堂皆跪,我拂袖而去。
方純清入仕為官,我并未特殊照顧,她入了翰林院。
民間也漸漸有女兒去考秀才,考舉人,取得功名,幾年過去也有一二女子入得朝堂。
滿朝文武合力打壓女官隊伍,我冷眼旁觀,不偏不倚。
他們敢打壓卻不敢踩死,我曾做過將軍,立下無上功業;我曾外放為官,治民留有功德。我曾是官,現下是皇帝,我是最開始的那個女官,他們又怎麼敢說出女子不得為官的話呢?
只能出手打壓。
這些年輕的女子,被磋磨得很是狼狽,可眼睛卻很亮,始終不曾倒下去。
她們還能堅持多久?
或許下一代帝王不會再容忍她們。
可她們竭盡所能在讓這個世界看到。
我需要的是肱骨之臣,女官驚世駭俗,可有個女帝,便不算出格。
閑暇時,我也到后宮去坐坐,孟辭長大了,坐在房內讀書,我同她一起用飯,在嘗到菜肴后傳來了御廚,問這菜味鮮美從何而來。查來查去,內務府女官捧著一碟鹽,跪在我的面前,顫抖著聲音告訴我,這白如雪的細鹽乃是鹽中極品,極咸,沒有苦味。
制鹽的人,是顏氏。
我將她傳來,問制鹽之法。
顏氏道:「妾在江南有著自己的酒樓,閑暇時愛鉆研吃食,無意中發現了制鹽的法子,便將粗鹽改造來做菜。」
我問:「兄長可知這件事?」
顏氏道:「殿下不知。」
我問:「你在東宮時可曾用這種鹽?」
顏氏:「用了。」
我深覺滑稽。
鹽事乃是暴利,若是兄長察覺出所吃的鹽不對,憑著鹽業,天下究竟到了誰的手中還未可知。
一飲一啄,天命定之。
我欽點顏氏入工部,顏氏離開了后宮,臨行前回首望我,道:「陛下,臣名顏雪兒。」
女官的隊伍漸漸壯大,朝中的不平之聲漸弱,我白龍魚服深入民間,看到學堂中有了女孩讀書,民間風氣大改,頗覺欣慰。
糧食豐收,邊關安定,百姓和樂,民間為我立了長生牌,無不稱頌圣人降世。
30.
入冬后,我的身體越發地差,面上不顯,可內心卻也有了猜測,便開始著手儲君之事。
上書房中并不安分,孩子們拉幫結派,我沒有子嗣,儲君勢必在他們中擇出。
我去上書房,目睹了一場斗毆。
孟辭同三弟四弟的孩子打了起來。
他們之中有摩擦并不奇怪,廢太子同他們的父親勢如水火,他們的父親又死于廢太子之手,他們自然同孟辭勢如水火。
從前孟辭挨了打,總是不肯說,后來去學武,倒是沒吃過虧,只是言語如刀,孟辭雖不在身體上受欺負,可精神卻很受打擊。
幾個孩子被押著跪在我的面前,我問:「為何斗毆?」
已故三弟被封為慶王,其世子跪在地上,道:「姑姑,孟辭的父親殺了我的父親。」
我道:「孟辭,你怎麼看?」
孟辭倔強咬著牙,一言不發。
我道:「藏書閣和弘文館給你們三日,自己去查,三日后告訴我答案。」
幾個孩子被帶了下去。
三日后,孟辭脊背挺直,對我道:「陛下,昔年儲君之爭,阿父本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三叔和四叔妄圖染指儲位,構陷在先,阿父造反在后。阿父誠然狼子野心,囚禁皇陵乃是大父開恩,可三叔四叔并不無辜。若是他們構陷成功,阿父和阿母會死,我也會死。因此,孟辭認為,阿父意圖謀反,屠戮手足罪無可赦,可三叔四叔并不無辜。如今局面,無非是成王敗寇,他們心有不甘。」
慶王世子大怒:「你胡說,明明是你父殺害我阿父罪無可赦,他屠戮手足,謀反逼宮,犯下滔天惡行,你身為人子,能留在宮中享用富貴已是陛下開恩,你怎可如此僭越?」
孟辭對我叩頭,并不再說。
我解散了上書房,成年的孩子入朝給予官職,未成年的回家去讀書。
深夜,我傳召孟辭前來,她不過十一二歲,眉目堅毅,沉靜冷肅。
我看了她許久,找不到她和兄長的相似之處。
隨了母親嗎?
我問了她的學業功課,對她道:「明日搬到建章宮,跟著朕學習。」
孟辭道了聲是。
孟辭是個好孩子,出身不算好,可她卻能把握住每一個機會,勤懇學習,面對再多的責難也全部接下。
她長于文治,不善軍事,但她有自知之明,一旦信任,便不會猜忌。
很難得。
漸漸地,她也可以獨當一面,我帶她深入民間,探查百姓疾苦;帶她躬耕田畝,體驗勞作艱辛。這個孩子露出了笑容,跟著我去撫幼坊,為孩子們制作飯食,浣洗衣物,打獵策馬而行英姿颯爽。
告老的許信之被我拉了回來,給孟辭當了太傅。
梅執風娶妻生子,長子送進宮給孟辭當了伴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