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面,有阿父呢,沒人能欺負小阿玉。」
我笑:「好!」
他對跪著的大臣說:「朕這女孩兒,乃是世間無雙的英才,托付諸公,萬望盡心輔佐,開萬世太平。此間諸事盡數托付,朕先行一步。」
臣子們無不叩頭:「臣定全力輔佐。」
他大笑,笑著笑著,就沒了聲音。
殿內響起了哭聲。
我茫茫然起身,將陛下扶正,跪了下來,看著床榻上再不會呼吸的人。
他是天下人的君父,是我的父親,他將我養大,教導我讀書習武,教導我兵法,帶著我打獵,用贊許的目光看著我,讓我前去戰場,立一番事業。
我擦掉眼角的淚水,叩頭送他最后一程:「臣,恭送陛下。」
其余人皆叩首,臣子們高呼:「臣,恭送陛下。」
28.
縱觀史書,也未曾出現過女帝,何況這女帝還是名正言順繼位。
只是我盛權在握,又有軍功,陛下親自指定了輔政大臣,御筆朱批點我為儲君,無人敢出來質疑,便只有俯首稱臣。
在百官臣服的目光中,我登基為帝,改元太熹。
權力交割總是動蕩,我守孝之余整日忙碌,繁雜事務將喪父之痛磨的干凈,我內心嘲諷自己涼薄,卻仍舊在面對臣子時紅了眼眶。
梅公勸我:「如今陛下踐祚,應當好好保重身體,你的日子還長呢。」
我道:「老師,我會的。」
日頭西斜,高量衡為我送來膳食,我吃了飯欲出宮,不待他提醒,便想起如今陛下駕崩,我是建章宮的主人了。
太后來尋我,問太妃們該如何處置。
太妃,陛下成為了先帝,我的庶母從前是嬪御,現在是太妃。
太后看著我的眼睛里有著擔心,我知道她在擔心什麼。
前朝殉葬之風興盛,后宮妃嬪殉葬是定例,本朝先帝不曾有遺詔對她們進行安排,她們心中惶恐也是情有可原。
我道:「有兒女的讓他們跟著兒女出宮過日子,沒有兒女的便留下來,宮中為他們養老。」
太后為我斟了一盞茶,對我道:「那惑亂君心的白美人已經被扣下來了。」
白美人就是那個蠱惑父親沉溺美色,食用丹藥的妖妃。被拿下后自戕未果,被押送入了掖庭。
太后道:「她是前朝余孽,改名換姓不知怎的進了宮,和那妖道勾結害了先帝性命,陛下以為該如何處置?」
是了,我是陛下。
我定了心神,說:「那妖道處以極刑,至于白美人,白綾、毒酒,讓她自己選。」
太后笑道:「她想見你一面。」
我道:「不必,她若不肯,那就送她上路。」
夜色蒼茫,我起身,對太后說:「今夜還有奏折,娘娘回去吧!」
太后也起身,笑道:「陛下保重!」
我打開一本奏折,命人挑亮了燈火。早春料峭,殿內僅有二三暖意,嫩草悄悄地綻放了新芽,明日早朝,我得好好準備。
我登基后并不急于改革,朝政走向我爛熟于心,先帝臨終前借著昏聵為我掃清了很多阻礙,雖仍有磕絆,但處理起來也算得心應手。
當皇帝并不意味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唯我獨尊的地位。
妥協遠比獨斷來得要多。
大梁結束了近百年的紛爭,柔然稱臣四夷降服,可是大筆的財富仍然被壟斷,有貧民凍餓而死,窮苦的孩子無人依靠,也無法讀書。
這是很長的路,我的父親沒有做到,也許我也不會做到,下一代能否做到嗎?
下一代還愿意去做嗎?
我翻開一本奏疏,是中書令上疏,希望我能盡快選定儲君。
我未曾婚嫁,朝野皆知,礙于禮教大妨,他們也無法開口勸我廣開后宮,可是無論找男寵還是封一個夫君,我都需要一個孩子,成為繼承人。
需要孩子,也沒必要自己去生。我命中書令擬旨,揀選宗室子弟入上書房讀書,特意注明了,男女皆可送來。
明眼人都能看出,我是為了下一代的儲君選人,一時間孟氏宗族皆將族中子弟送來讀書。宗正尋我暗示幾次,族中自有優秀的兒郎,又何必把所有人都召集來呢。見我不理會,便也無可奈何,只能遵從我的旨意將子弟盡數送來。
我見送來的都是男孩子,便發了火,他們這才不情不愿地將女孩子也送來,宗族之間頗有微詞,但我也是女子,他們不敢指摘,只得認了。
既然宗室子弟盡數入書房讀書,我著手去改進科舉,希望可以推進科舉取士,男女無類。
前胤朝世家橫行,重禮法輕性命,女子拋頭露面視為名譽有損。若是寒門小戶的女孩,反倒規矩束縛不多,生存的壓力讓她們無暇顧念禮法森嚴。可越是深宅大院,束縛便越多,好容易得來出門進香的機會,那大家小姐的車馬隨從數十人,饒是如此,還要戴上帷帽或面紗遮擋,同男子有過拉扯更是被視為失德。束縛嚴苛,好好的女孩子年紀輕輕就成了老古板。
我在家時,倒是守過一段貴女的訓誡,但我天生是個閑不住的,總喜歡扮成阿璠出門玩耍,后來歸家,阿父對我頗為縱容,同兄弟們一道讀書,我那幾個叔叔伯伯輪流教我習武,阿父見我是個可造之才,更是時時帶我巡視軍營,讓我和軍漢一同比武,打獵、巡營、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