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姓鐘,自稱是鐘馗的后人,人們都叫他鐘老。
鐘老一直沒醒,在桌子上睡得鼾聲震天。
最后鐘老是城隍爺自己扛回去的。
聽人說,城隍爺閃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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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老看著不靠譜,但是實力真的非常強。
只半個月的時間,他就抓住了范夫人,果然是專業的。
范夫人被捕的消息順著河水流到孟婆橋,我不知道我到底該不該開心。
白無常就站在我身旁,沒什麼表情。
白帽子蓋住了他上半張臉,我看不見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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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消息的第二天,白無常離開了。
他和掌燭大將、執傘大將住在一起。這天一大早,執傘大將就哐哐敲我房門,震得我腦門兒直嗡嗡。
「誰啊?」
「孟姐,是我,執傘大將。白無常他人沒了……」
「會不會說話,什麼叫沒了!那叫不見了!」掌燭大將的聲音也傳了進來。
我隨便套了身衣服,還沒梳洗就去開了門。
他們兩個人,愣是造出了一萬只鴨子的吵鬧。我強忍著頭疼,梳理了一下他們的話。
昨天晚上,白無常突然跟他們說了一番話,什麼感謝照顧叨擾了萬分抱歉之類的,還做了個賊標準的揖。今天一大早,白無常人就不在了,行李也收拾走了。
「他應該是回城隍廟了吧。」我答道。
也不是不能理解……應該說很容易理解。但是……
都不跟我說一聲,還是會覺得有點不太開心。
「孟姐,你是沒睡好嗎?」掌燭大將問,「看你特別沒精神。」
執傘大將仿佛明白了什麼一般,他猛地瞪大眼睛,表情浮夸,一臉的「我懂」,忙拉著掌燭大將走了。
「孟姐,不打擾你休息了,今天晚點上班沒事兒,我們替你扛著。
」執傘大將說。
伴隨著關門聲,我的耳朵終于清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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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無常也被抓住了,押在地牢。這也是執傘大將告訴我的。
他說,金銀將軍以范夫人作誘餌設局,等他上鉤,便來了個甕中捉鱉,抓住了黑無常。
「……我懂你的意思,但能不能換個詞?」
雖然但是,黑無常至少曾經是我的朋友。
「關門打狗。」掌燭說。
「關門捉賊。」執傘跟道。
「網……漏網之魚?誒不對!」
「網中之魚?有沒有這麼個詞?」
「……算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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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孟姐,一個合格的孟婆是不能擅離職守的。
但我又很想知道城隍廟怎麼樣了。
熱心員工執傘大將毛遂自薦,愿意去城隍廟打探消息。我決定今天多給他分一個鴨腿。
不對,不夠,分兩個。
今天的顧客明顯少了,工作漸漸輕松了。
隔著老遠,我瞧見一個窈窕的身影慢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她的衣服偏修身,玫瑰紅色的輕紗,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女性曼妙的曲線。
我第一次見著這種類型的服飾,還挺好看。
她走近了,面帶微笑。眼睛是松石綠色,瞳孔是一條豎線。
「你好,你是孟婆喵?」她問。
「我是孟姐。」我拿碗準備舀湯,「要什麼口味?」
「溫的,不要鹽不要香菜不要蔥花不要姜不要蒜不要香油。嗯……我再想想,有小魚干嗎?」
她的眼里是一分譏諷兩分無辜三分狡黠與四分漫不經心。
這就是扇形統計圖的魅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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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我去了城隍廟,執傘和掌燭一左一右。
白無常見了我,一愣:「你怎麼來了?」
那我也愣了,「我不能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白無常有些慌張,他的眼神在閃躲。
有問題。
昨日執傘大將打探到了地牢的入口,不需引路我便可進去。我正欲向前走,白無常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還不及質問他,他便迅速扔開了我的手腕。他的手猛地向后一縮,仿佛是抓了個燙手山芋。
趁我愣神的功夫,他又拈起了我的衣角,兩根手指扣得死死的,把我整個人牢牢拽在原地。
我被這段操作秀了一臉,他的反應速度居然這麼快嗎?還是我太遲鈍了?
我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執傘和掌燭,他倆一臉迷之微笑。
「你們兩個笑啥呢?幫我啊。」
「你先別進去。」白無常說。語氣堅決,不容置疑。
他渾身冷冰冰的,白干凈的袍子上帶著死人的陰氣。
「哎呀,這個……孟姐還是先聽白大哥的話吧,指不定里面正審著呢是不是?」執傘大將臨陣倒戈了。
「對啊對啊,萬一打擾了判官工作,那可就不好了。」掌燭也是。
「……我不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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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無常說要換個地方,我們順著奈河開始漫步。
「為什麼不能讓我進去?那里面在干嘛?」我問。
「范兄……又一次變成了厲鬼,那副模樣,你還是別見的好。」
我想起來之前見到的白骨,不覺內心一寒。
「那范夫人呢?」
白無常皺眉,「也別見她吧。」
「也是,她也不認識我。」
白無常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總覺得他瞞了我些什麼。
順著奈河一路西南,便是奈何橋。
奈何橋沒有回頭路,過了,便是過了。
轉世輪回。
那河將流去何方呢?奈河的盡頭是什麼?湖泊?海洋?還是一片干涸的平原?
水又是從哪里來的?
我跟白無常并排走在河邊。后邊是掌燭和執傘。
不知為何,他倆跟我們隔了老遠。
我回頭,沖他們揮揮手,想讓他們過來。那兩人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