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沒有名字的宮殿,是師傅和我曾經生活的地方。位置離奈何橋挺近的。
滿是灰塵。
43
我終于復工了。
這天客人格外的多,他們多是一副呆滯的表情,木木的,像人偶。
我低頭掃一眼生死簿,上面寫他們是因為陽元被奪而死。
我明白了。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調到橋中區工作后,黑無常來找我的頻率比以前高了不少。是因為這里的大霧讓他覺得熟悉嗎?
現在沒有霧了,也沒有黑無常了。
44
橋中區的客人多的我有些忙不過來,閻王派了兩個員工過來幫我。
他們兩個配合很是默契,在奈何橋搭了個棚子,又從閻王殿后殿搬出來一堆桌凳,兩人一個招呼客人坐下問口味,一個幫我打湯上菜。
我在話本子里看到的驛站,是不是就是這般模樣?
我將湯遞給一位員工,他雙手接過,捧去上菜了。
哭過又被兇過之后,我覺得好多了,沒有那種焦躁心堵的感覺了。現在只是不大提得起精神來。
和前幾日相比算是好多了吧。
我向員工打聽城隍廟的事情,他們都是搖搖頭。
城隍廟還挺神秘的。
45
「小姑娘,你咋個來了?」牛頭發現了鬼鬼祟祟的我。
我本來是想偷偷過來打聽一下情況的。這下被抓住了,那也沒必要再躲躲藏藏。
我直接現身,道:「我想問問黑無常的情況。」
牛頭眼看著就要嘆氣,我立馬搶道:「我不是來求情的,我拎得清,我知道他犯錯了,我……我,我就想問問情況,好歹認識那麼久了。」
不知道從哪里出現的馬面摸了摸我的頭,一臉慈祥,「小姑娘長大了啊。
去抓八爺夫婦的是金銀將軍,我們也不曉得具體進展。但你放心,等我們有了消息一定告訴你。」
「謝謝你們,那……白無常呢?」我問。
這回我沒截住,牛頭嘆了一口長氣,聽得我頭皮發麻。
「七爺這段時間停職。你曉得吧,他這個人,就是工作狂。現在他沒事兒干,陰曹地府四處晃悠打發時間。他剛剛才出去,現在不知道去哪了。」
我跟牛頭馬面道謝告別,回去了。
大雄殿后城隍廟,廟后遇水,寬數十丈,深不可測,流至西南,便是奈河。
我順著奈河一路走了回去。
快到屋子的時候,我遠遠瞧見我的屋子前面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閻王殿附近的建筑都是一水的黑墻黑瓦黑圍欄,驟然出現一塊白色,格外扎眼。
是白無常。
46
「你怎麼來了?」我跑過去。
他回過頭,「我……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
他垂下頭,帽子耷拉在腦袋上,像一個垂頭喪氣的小奶貓。
其實剛才離開城隍廟的時候,馬面偷偷跟我說了一下城隍里關于白無常的閑言碎語。
黑無常之前一副老好人相,結果被查出來盜取陽元,部分員工指責他當面一套背后一套,虛偽。
而白無常本身風評就不大好,他又是黑無常的朋友,沒少被指指點點。
「這段時間,要不讓七爺往閻王殿或者奈何橋那邊兒待著吧。城隍廟里現在烏煙瘴氣的,他本就心情不大好……」馬面替他操碎了心。
「你幫我熬湯吧。」我說。
「啊?」白無常一懵。
「你不是不知道去哪里嗎?那陪我去奈何橋熬湯吧,明天就去上班。」我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正巧現在奈何橋生意紅火,我忙不過來,能免費招個幫工我當然開心。
雖然孟婆生意紅火不算什麼好事。
不知道他是不是太難過人傻了,他居然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他淺淺地笑了一下,嘴角還帶著若有若無的苦澀,「好。」
不知怎的,他那麼冷酷的一張臉,我突然覺得他的眼神很溫柔。
是我從未見過的,像平靜而深遠的流水一般。
像高聳冷峻的冰山頂峰,冒出了一眼熱騰騰的溫泉。
47
城隍廟后有奈河,水上橫跨奈何橋。
架著鍋,支著棚,橋欄桿上掛鴨腿。
四個人,各不同,熬湯端碗滿堂跑。
水流人走不回頭。
48
「你是孟姐。」白無常突然說。
「對啊。」我點點頭。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前的大鍋上,準確地說,他應該是在看鍋里的湯。
「那為什麼這個叫孟婆湯,不叫孟姐湯?」
啊這……
49
我是孟姐,在奈何橋上熬孟姐湯,還找了白無常當我的小弟,幫忙端茶送水。
閻王分給我的兩位員工分別是執傘大將和掌燭大將。他們先前跟白無常不熟,只聽過一些傳聞,對他還有幾分畏懼。
這幾日相處下來,他們倆算是看明白了。白無常就是不大愛說話,有點兒面癱,一點兒都不兇。
昨日牛頭馬面羈押鬼魂路過這里,跟兩位大將說到了一番白無常生前的事跡,強調白無常是為了救好兄弟而甘愿犧牲自己。故事一講完,兩位大將看白無常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欽佩。
「好!講義氣!」執傘大將拍案而起。
「是個爺們!」掌燭大將附和。
有時候我很好奇,牛頭馬面咋那麼能說會道,跟誰都自來熟。
「哎你說,他整天一個人不說話,不會無聊嗎?」掌燭大將說。
「不是一個人,他之前跟……可能他就是那種惜字如金的性格,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