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人來的。
我驚覺不對。
「黑無常呢?」我問他。
他沒有說話。
20
白無常將我交給了牛頭馬面。
「勞煩三爺四爺了。」他說,說完就徑直走了。
牛頭先生呵呵一笑,「七爺不必客氣,交給我們就是了。」
牛頭馬面扶著我就走了。
我還有問題想問白無常,不過看他那樣子,大概不會回答我。
牛頭馬面的職務和黑白無常很像,平日里多在外奔走,游蕩人間,緝拿鬼魂。我甚少再地府見過他們。
「小姑娘,我們第一次見,做個自我介紹吧。我是牛頭,他是馬面,都是給閻王辦事的,跟你算是同行,不要見外哈。」
「對對對,別見外。」馬面接話道,「你不要看我們模樣長得嚇人,我們哥倆都很熱心的。不信你去城隍廟里一打聽……」
我并不知道他們要帶我去哪里,只是跟著。
牛頭馬面的關系很好,看得出來兩人都是話癆。他們給我講了許多陽間的故事和城隍廟里的軼事。
經過剛剛的驚嚇,我人傻了。聽著他們一路絮絮叨叨,我才平復了些許。
「黑無常去哪里了?」我問。
他們兩個突然噤聲,對視一眼。
環境驟然變得這麼安靜,我覺得很不習慣。
「那……你們要帶我去哪?」見他們不答,我換了個問題。
「七爺沒跟你說?」牛頭問。
我搖搖頭。
「送你去閻王那兒。小姑娘不要擔心,不是罰你,估計就是問問話,了解一下情況。」馬面回答我。
「對對對,你莫怕。」牛頭又說。
21
我從來沒覺得從奈何橋到閻王殿的路是如此漫長。
牛頭馬面說,八爺常常提起我。
八爺就是黑無常。他們說,在城隍廟里頭,黑無常的地位排第八,陰兵都這樣稱呼他。
他們有意避開黑白無常的事情,不告訴這倆無常到底干嘛去了。
按常理,牛頭馬面都擺出這個態度了,我也不好叫人家為難。但方才發生的事情很稀奇,著實讓我擔心。
我硬著頭皮追問,他們終于松了口。
「小姑娘,你是八爺的朋友,告訴你也無妨。」牛頭嘆了口氣,一雙牛眼睛里濕漉漉的。
他們對視了一眼。
「那還是八爺生前的事情。」牛頭說起了從前,「八爺生前名字叫范無救,挺好一小伙子,人有才,家境也好,又有一個賢能漂亮的妻子。七爺跟他生前就認識了。七爺那會兒叫謝必安。」
「他們就是那種異父異母的好兄弟。這哥倆約著一起上京趕考,實現胸中抱負。可誰曾想,他們進京的船出了事故。哎喲喲,那個天氣才真叫見鬼。狂風大作,烏云蔽日,那浪卷的快有城隍廟那麼高。這結果呢……」
牛頭長長嘆了口氣。
馬面接著說道:「七爺命大,還活著,可那八爺卻被浪給卷走了。」
「是啊,這可真是命運不公啊。」牛頭又接上,「八爺胸有抱負,一身才華還未施展便被迫離去,心里自然是不甘的。實不相瞞,當年就是我們兄弟倆去接的八爺的魂魄。」
「他不肯跟我們走,說他家里還有妻子和生病的母親,都靠著他養活。」馬面滿臉的憂愁,拉長了一張馬臉,「可這人死不能復生啊。天條有令,地府有規,就算我們兄弟倆心有不忍也不能放他還魂。」
「可他卻一心要回去,跑了。」
「跑了?」我驚呼。
「是啊,跑了,成了孤魂野鬼。」牛頭又是嘆氣,「我們料想他會跑回家,便去他家里緝拿他。
果然,當我們趕去他家里時,他正以鬼魂的姿態和妻子抱頭痛哭呢,七爺也在場,跟著淚流滿面。」
「那他們……是怎麼變成無常的?」我問。
「八爺執念太深成了厲鬼,厲鬼陰氣極重,會不自覺吸食活人的陽氣,害死了他本就病重的母親和一些無辜的路人,妻子也病倒了。」牛頭道,「我們奉命去捉拿他。按照律令,八爺本該去奈何橋西區受苦受罰,最后墮入畜生道。是七爺救了他。」
厲鬼伴身,范無救的妻子也死了。同時死的還有一些無辜的路人。
謝必安向城隍求情,愿放棄陽壽與轉世輪回,化身無常鬼為地府效力贖罪。
城隍感念他們兄弟情深,應允。
自此,城隍廟里多了兩位鬼將:白無常謝必安,黑無常范無救。
他們二人的魂魄自此不死不滅,日日為地府奔走效勞,永無安寧之日。
為了讓范無救放下執念,謝必安讓他喝下了孟婆湯,忘卻一切。
而范無救的妻子范夫人,執念深重,不肯喝下孟婆湯投胎。
閻王念她無辜,讓她做了橋中區的孟婆,去接應那些坦然赴死的顧客,期望有一日她能受到感染,放下一切。
22
牛頭馬面只和我說到這里。
看他們有些躲閃的眼神,我隱約覺得他們還有事情瞞著我。
他們說,今日我見到的那副白骨,正是范夫人。
其余的,他們也不知道。
「那是人家夫妻間的私事兒,我們外人也不好插手的。」牛頭這樣跟我說。
「小姑娘你不要擔心,沒啥事兒的。白無常不告訴你,那是要照顧到八爺的隱私。而且他這個人吧,一向話比較少。
」馬面這麼告訴我。
23
走進閻王殿的時候,閻王居然沒有一臉嫌棄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