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速走到侍女身前,朝太子欠身行禮,俯首道:“臣女見過太子殿下。婢子無狀,無意沖撞殿下,還望殿下高抬貴手饒了她。”
“你就是慕窕?”
他的聲音不帶絲毫情緒,好似冰敲冷玉,銳利如刃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強作鎮定地應了聲是。
李明謙用余光掃了一眼玉霄,微蹙著眉頭,又輕飄飄地問了句,“這貓是你養的?”
聽那不善的語氣,我心下一驚,忙回道:“是。玉霄平日里很溫順的,定是方才受了驚嚇才會那般暴躁,殿下大人有大量,可否一并饒恕?”
“看在太傅的面上,此次本宮不予計較,若有下次,定不會客氣。”說罷,他又回過頭喊了聲成錦,示意他將貓還給我。
我接過貓,安撫地撫摸它后背,朝李明謙遠去的背影道了謝。
他們走遠后,秋梧站起身,好似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小聲嘀咕道:“姑娘,這太子也忒狠了,不過是險些受傷,就要把貓殺了。”
我輕笑,不以為意,“我倒是覺得他面冷心熱,若真是心狠,方才我掉下來的時候就應該袖手旁觀,而不是救我。”
秋梧一副恨鐵不成鋼地樣子,“姑娘,您可別被他的外表迷惑了。方才太子自己都說是看在老爺的面上才饒了我們,若非如此,我和玉霄恐怕已經是刀下亡魂。”
如今想來,秋梧的話確有道理,他實在是心狠。
03
元武二十五年初,皇帝賜婚,太子妃為慕窕。
據我所知,賜婚一事,皇后余氏也摻和了一腳。
慕柏知此人清正廉潔,素來獨來獨往,又是文官手里沒有實權,官職不算太高也不算低。
我和慕家結親,對余氏爭奪太子位沒有絲毫威脅。
就算我有心反悔,然圣旨已下,便如開弓箭,沒有回轉的余地。
成親前,我和慕窕見過的次數屈指可數,雖寥寥數面,我對她的生平卻早有了解。
她善詩書,好貍奴,有才華,心地良善,行事規矩,落落大方,是很好的姑娘。若沒有我,沒有賜婚,她會有更好的歸宿。
成親后,我們分居兩院,我總是刻意躲著她晾著她,天真的以為這樣就能守住各自的本心。
自去歲顧玄走后,我越發明白自己身負血仇,當摒棄所有情欲,包括皇家那虛無的親情和兒女情長。
不困于情,不亂于心。有情就會有私心,有私心也就有了軟肋。
這世上任何人都可以動心動情,唯獨我不能。
我這條命是顧玄和阿娘換來的,不能受人掣肘。
那日,我在書房翻閱奏章,她送來親手煲的湯,這是我們成親月余第三次見面。
盛湯的瓷盅放在案頭,成錦立即走上去用銀針試毒。見此情形,她期待的目光瞬間黯淡下來,隱忍著怒意問我,“殿下擔心妾身在湯里下毒?”
自七歲那年出了意外,每次吃飯前都會先用銀針試毒,這麼多年,已經成了習慣,并未覺得有何不妥。
可如今慕窕的神色清楚地告訴我,她心中委屈有怨。
我到底理虧,沒敢對視她的眼睛,將目光移回奏章,眼里充斥文字卻看不進去,冷厲回道:“本宮是太子,樹大招風,難免有宵小惦記本宮的性命,你雖是太子妃,可誰又能保證你有沒有被人收買?會不會在湯里下毒?”
“原來……殿下竟這般不信任我?”她嫣然冷笑,雙手緊緊篡著,言語卻依舊得體,“那殿下不妨說說妾身若是下毒有何好處?”
她停頓了片刻,似是在等待我的回答。
我自然知曉她不會下毒,但是否有人背著她下毒就不得而知了。
可我不打算解釋,寧愿她怨我厭我恨我,也不想她心中有任何期待。
她小心翼翼維護的夫妻之情,我必須快刀斬斷。
沒等到我的回答,短暫的沉默后,她繼續道:“我與殿下是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你被我毒死,我和阿耶還有嬌嬌,我們可還有活路?”
“既然殿下擔心有毒,那殿下可看好了,這湯里究竟有沒有毒。”說罷,她端起桌上的瓷盅一口氣飲完,氣得連湯匙也忘記用,喝完湯,她將瓷盅重重地擱在桌案上,“砰”的一聲悶響,我的心弦連同桌案為之一顫。
她抬手擦去嘴角殘余的湯漬,唇畔綻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輕道:“殿下放心,妾身往后斷然不會再多此一舉。”
“如此甚好。”
夜里成錦向我稟告,她本要將剩下的湯倒掉,下人們見了覺得可惜,便拿去分了,喝完還一個勁兒地夸好喝。
成錦說罷,被我斜了一眼,厲聲警告他:“往后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不必告知本宮。”
此后我很少見到她,即便是在東宮也極少見到她的身影,大抵是故意躲著我。
成錦也沒再向我稟告有關她的事情,她每日所做所行,我一概不知。
04
許是初見對他生出的好感蒙蔽了雙眼,蒙蔽了心神,收到賜婚的圣旨時,我曾滿懷期待。
他鮮少言語,性子冷淡,甚至有些不近人情,我不求如膠似漆,伉儷情深,卻也幻想著能和他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成親前,我數次向阿耶打聽他的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