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沒有一家人整整齊齊地坐在一起,阿耶今日的話格外多,喝了許多酒,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談到了阿娘,也談到了我和阿姊小時候的事兒,當然說的最多的就是他和阿娘的浪漫往事兒,從初遇到相知相愛。
說著說著他老淚縱橫,硬是將一頓團圓飯吃得像散伙飯。
吃完飯,阿耶便將我們四人轟出大門,我知道他這是觸及傷心事,卻又礙于面子不想讓我們幾個小輩瞧見,這會兒指不定正抱著阿娘冰冷的牌位哭鼻子呢。
每逢年關,京城會有繁華的燈會,徹夜火樹銀花,一夜魚龍舞。
出了府,沒走多遠就能看見亮若白晝的煙火盛會。有賣各式小玩意的,賣糕點糖人的,還有雜耍藝人,好不熱鬧。
往年都是我和春雪一起逛燈會,如今一抬頭,身側突然多了一個人,那種感覺很是奇妙。
顧瑾發現我緊鎖的目光,轉頭回看我,眼中映著璀璨燈火,他眉頭一挑,“怎麼?是不是突然發現以前的自己眼拙,覺得為夫的容顏驚為天人?”
我白眼一翻,扭頭呵呵一笑,“確實是眼拙,以前我以為夫君只是紈绔,沒想到還自負自戀。這是病,得改。”
顧瑾聽了只是勾唇淺笑,少見地沒有反駁我。逛完燈會,阿姊他們回皇宮,我和顧瑾回府。
甫一回到房間,我便神神秘秘地將一雙嶄新的皂靴遞給他,他盯著鞋面歪七扭八的繡線瞧了一晌,最后輕輕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不許笑。雖然丑是丑了點,但可是花了我個把月的時間才做好的。
”我臉上一陣臊熱,作勢就要搶過來,想當初做這鞋時,擔心被顧瑾發現,每日還要特意避開他,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
如今卻還要被他嘲笑,真是一腔好意喂了驢。
顧瑾卻伸長了胳膊將它高高舉過頭頂,另一只手順勢攬過我腰際,下一刻我們便緊緊貼在一起,我不輕不重地撞在他結實溫暖的胸膛,呼吸著獨屬于他身上的木質沉香香,很是安心。
顧瑾俯視著我,輕笑道,“看得出來,夫人是第一做女紅。”
我氣得直瞪著他,沒好氣道:“知道就好,我阿耶都沒這福氣,你就偷著樂吧。”
“嗯。”顧瑾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正色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纏綿悱惻的一吻后,不知怎地我和顧瑾就坦誠相待了,今晚他喝了不少酒,趁著微醺的醉意將我吃干抹凈。
隆冬寒天里,唯余滿室春光,嚶嚀之語。
16
次年入夏不久,朝中大臣紛紛上書提議納妃充盈后宮,讓皇室早日開枝散葉,李明謙沒答應,數次駁回去。
這群大臣也是個不屈不撓的,接二連三地上書,直到這年秋。
如今正值太平盛世,依我看這群人就是吃飽了撐的,母雞孵小鴨,一個個沒事干閑得慌,多管閑事,打起皇帝后宮的主意。
李明謙還沒答應,反倒是阿姊主動著人張羅起來。
自青云寺之后,阿姊身體便受了損,五師兄說懷孕的機會很小。后來阿姊也知道此事,喝了許多補藥不見效果,她心中定是過意不去,更不想李明謙無后,皇家無后是大事,阿姊不愿做那罪人。
好在老天有眼,這年冬至阿姊診出了喜脈,納妃之事也就擱置下了。
阿姊身子骨弱,李明謙對這一胎極其重視,端茶倒水布菜親力親為,更是一下朝便去鳳坤宮陪著阿姊。每次看見李明謙,我就知道,顧瑾也要來逮我回家了。
今日亦不例外,坐在馬車上,我滔滔不絕地同顧瑾講今日的趣事,譬如不知是小外甥還是小外甥女今日動了,又或是踢我了一腳。
顧瑾的雙手忽然緊緊鎖在我腰上,頭埋在我頸間,低沉著磁性悅耳的嗓音,“既然夫人喜歡孩子,看來為夫也要將有些事提上日程了。”
我心頭咯噔一下,頓感不妙,脖子被他溫熱特有的氣息撩動癢癢的,全身漸漸酥麻起來。我反手推搡著他,低聲警告,“別鬧,現在可是大白天,還是在馬車上,若是叫人瞧見了,你這侍郎的臉往哪兒擱。就算你臉皮厚不怕,我可不想成為別人的談資。”
他坐著紋絲不動,原本不安分地手乖乖放了下來,慢悠悠地道:“夫人說的對,那就等晚上回房再做正事。”
聽了這話,我知道今晚又是個不眠之夜。
顧瑾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當年初次回京我在馬車里驚鴻一瞥,讓我心心念念了多年。那個人人稱為紈绔的顧公子,也會好心地蹲下身,在逼仄昏暗的巷子中挨個給乞兒施舍。
那時我就知道,顧瑾紈绔的表面下,也有一顆赤子之心。
主角番外
01
前日進宮,聽聞阿姊暈倒不甚摔了一跤,險些導致小產。這事兒還是聽阿姊身邊的宮女談及,她定是不想讓我們擔心,索性什麼事都不說。
好在太醫及時趕到,診治過后說是因為身體太虛,須得補氣。
大抵是因為腹中胎兒不穩,阿姊害喜害得厲害,吃什麼吐什麼,別人懷孕胖十斤,阿姊反倒肉眼可見地清瘦了許多,別說補氣血,就是一般的吃食都難以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