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三日前圣人下了一道旨賜婚我和顧瑾,聽說顧瑾接下圣旨的那一刻臉色陰沉的可怕,因是圣人賜婚容不得他拒絕,只能被迫接受。
為了發泄心中不快,當日顧瑾將他阿耶顧大將軍珍藏的一柄玄鐵寶劍贈人,又將他阿娘院中養得珍花異草燒個精光,此后又去了平康坊尋妓玩樂。
按照大齊的規矩新婦新郎成親前不得見面,否則不吉利,但我又怎會任由顧瑾廝混,所以啼哭著向阿耶告狀去了。
我阿耶是當朝太傅慕柏知,平日里連陛下見了都要禮讓三分,倒不是因為身份有多高,而是他那一張嘴實在是不饒人,字字句句一針見血,直戳人痛楚,恨不得死的能說成活的,黑的能說成白的。
作為家中最受寵的幺女,按照他那護犢子的暴脾氣,不將顧瑾打折一條腿都是輕的。
聽阿耶說,他帶了二十多個家丁闖進平康坊。
平康坊分南北中三曲,南曲是低等妓院,大多女子以色侍客,北曲高雅陽春白雪,多為賣藝不賣身的名妓,不僅有姿色更有才華,身價也高,相應的花銷也高上好多倍。
顧瑾的身份自然是待在北曲。
房門被阿耶帶人踢開的時候,顧瑾當時正喝著小酒,聽眼前的秀色可餐的美人唱婉轉小曲兒,那聲音跟黃鸝鳥一樣清脆動聽。
他當場就將顧瑾劈頭蓋臉痛罵一頓,饒是渾世魔王顧瑾也啞口無言。
之后將他抓回將軍府,一通說教下,顧瑾就被顧大將軍罰去跪祠堂,直到成親的前一天晚上才放出來。
我猜顧瑾的膝蓋大抵是很痛的,今日他迎親背我上花轎,每走一步我都能感到他身子在顫抖。
好不容易拜完堂送入洞房已經入夜,我餓了一天,顧瑾卻在前院陪賓客吃好的喝好的,心里頓時不平衡。
陪嫁侍女春雪找來一些點心之類的吃食,我正吃到一半,院外突然傳來吵嚷的聲音,是顧瑾來了。
我看著門外狠狠一咬牙,一口咽下手里剩下的桂花糕,擦干凈嘴邊點心的碎渣,安安分分地坐回床上。
只是沒想到我吃太急,被一塊干巴巴的桂花糕噎住了,卡在喉嚨不上不下,實在難受得緊,我使勁滾喉嚨,幸好隔著一柄大紅喜扇,顧瑾看不清我的臉色,應該瞧不見我偷吃了。
就在我如是想著的時候,顧瑾早已將我手里的喜扇移開了。
沒了紈扇遮擋,我也不敢隨意咽喉嚨,怕他說我對他見色起意。要說顧瑾的相貌,確實人模人樣,整個京城找不出第二個與之媲美。
唇紅齒白,眉目俊逸,臉龐硬朗且精致。
在我看來,他是一顆蒙塵的明珠,不學無術性子紈绔是為塵,模樣俊朗心性純良是為明珠。
我們倆就這樣默默無言對視了一會兒,空氣一度近乎凝滯,雖然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反正他再繼續這樣盯著我看,我肯定就要被噎背氣了。
他愣了一晌,隨手將手里的扇子扔在地上,薄唇輕輕掀起一絲嘲諷地弧度,冷哼一聲,“別以為你是大齊才女,是圣人賜婚,就能讓小爺對你屈服?我告訴你,做夢,這輩子都不可能。
”
我:“……”
他又說了句,“世人眼拙,說你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小爺我可不稀罕你這朵干癟的嬌花。識相的就趕緊自請出府,免得日后難堪。”
我:“……”
他似是有些惱怒,鳳尾一般的眼角微微搭下來,聲量也提高了不少,“你怎麼不說話?啞巴了?”
我暗暗捏緊拳頭,倒是想說,這不是噎住了。
“咳咳咳……”
沒消化完的桂花糕順著咳嗽聲洋洋灑灑地噴出來,不少渣子落在顧瑾大紅的喜服上,就連他臉上也不忍直視。
差點就成了大齊第一位新婚夜被糕點噎死的新婦,這要是說出去也忒丟人了。
顧瑾閉眼傻愣在原地,一臉生無可戀的嫌棄樣。
我趕緊拿起繡帕上前極為賢惠的替他擦拭,一邊低垂著眉眼故作歉意,關切道:“夫君,你……你沒事吧?對不起,妾身不是故意的。”
才怪。
顧瑾一把奪過繡帕,往后退了一步,自己囫圇擦拭干凈臉,眼中怒火中燒大聲叱我,“慕嬌嬌,小爺給你膽子了,竟敢將這腌臜玩意兒噴我臉上。”
“可是……可是妾身不是已經給夫君道過歉了嗎?夫君若是硬要責怪我,嬌嬌任憑夫君打罵……”話沒說完,我的聲音已經哽咽起來,抽搭著肩膀,聲音嗚嗚咽咽如泣如訴,旋即眼眶一陣溫熱,大顆大顆的金豆子直往下掉。
“誒……你……我不過是說了一句,你怎的還哭起來了?我才是受害者好嗎?”顧瑾大概沒經歷過這陣仗,略顯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說話也磕磕巴巴的。
“別哭了,小爺看了心煩。”
他一聲吼出來,越是這樣說,我哭得就越狠,那嬌滴滴的哭聲比竇娥還委屈,一整個弱小可憐人兒。
顧瑾抬手捏了捏眉心,“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別哭了,待會兒讓下人聽去,還以為是我把你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