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決板著臉給我上藥。
「娘娘。」他叫著我,聲音有些低落:「已經很好看了,別再繡了。」
我低下頭,瞧著他那張同遲晏八九分相似的臉,看著看著還是不爭氣地哭出聲來。
我很少哭的這樣安靜,我都是歇斯底里的遷怒到所有人。
以前總覺得既然旁人讓我不好過,我也不會讓其他人好過。
楚決等我哭完后,才拿了樽琉璃屏風過來,抬著一張乖覺得臉,試探著問:「要砸東西嗎?奴才陪你。」
這人,平時總一本正經的勸誡我不要浪費,現在又自己攛掇我去砸。
「真沒原則。」
他剛想抬起嘴角,似是想起了什麼又放下了。
我沒再看他,把手里的屏風安然無恙地放到了一旁,默默嘆著氣。
快了吧,我應該快忘記他了。
6
朝中忽然有大臣上折子反對立林悅為后,隨著幾個人站出來,陸陸續續都提出了反對。
聽說遲晏發了好大的脾氣,還當場收押了一位出言不敬的老臣。
事情愈演愈烈,民間的傳言也變本加厲 ,說林悅是妖后,蠱惑了君王。
每天來我宮里想趁機拉攏我一起給林悅落井下石的嬪妃越來越多。
遲晏是個顧全大局的人,可他這次遲遲不松口撤回旨意。
朝中的形勢一觸即發,甚至有些人背地里都在說遲晏貪戀美色,不顧民意,假以時日必定荒廢朝政釀成大錯。
我跟很多人一樣都在等著看林悅的好戲。
我甚至希望林悅就此跌入谷底,也嘗嘗被人唾罵的滋味,最好是刺激了她的胎,讓她小產,讓她這輩子都不能再懷孕。
沒想到事情又出現了反轉。
南中瘟疫問題已經困擾多時,一些逃命的難民甚至已經涌入城中,傳染性極強。
皇宮里那麼多太醫,大衍那麼多大夫沒有一個人想出抑制之策。
林悅居然一下子就研究了出來!
這下不僅解決了大衍的燃眉之急還取得了民心。
朝中反對立后的聲音漸漸平息了,反而都在歌頌林悅豐功偉績。
她可真是厲害啊……
我有時不禁感嘆林悅她實在是太耀眼了,以至于所有人的目光只能停留在她身上。
而我,只能蜷縮在陰暗的角落里,就算做盡了卑鄙無恥的下作之事,也得不到遲晏的一個回眸。
封后大典的日子定了,下個月初九,是個難得的好日子。
頒布圣旨的那日,遲晏來看了我。
自從我晉為貴妃,他第一次來鳳錦宮。
「朕有好些日子沒來看過你了。」
他雖與平日般正襟危坐在桌前,眉梢卻帶著藏不住的笑意。
他在高興。
他心情好跟我說話的時候都是難得一見的繾綣溫柔。
我給他倒了杯桃花酒,坐在他對面,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這是最后一壇桃花酒。
「悅兒的藥方不僅解了大衍的困擾也解了朕的。」
我喝了一杯又一杯酒,桃花酒是楚決教我釀的,香氣淡雅,酒味不濃,反而有清甜的果桃味,喝再多也不會醉。
他踟躕了會兒,又道:「貴妃,朕想問你要個東西。」
「朕記得你娘給過你一塊刻有『心』字的玉石?」
我倒酒的手微微一頓,想制止他未全的話。
「那其實是悅兒母親的,悅兒從未見過她的母親,她雖然嘴上不說但朕知道她還是很在意。
」
他輕輕握住我的手:「錦榮,你可否……」
「那是我娘的遺物。」
「朕知道,可是你母親不是留給你很多東西嗎?再說,這不是你母親的,是悅兒母親的。」
「這次悅兒立了大功,朕要給她一個特別的賞賜。」
我嗤笑了聲:「皇上都已經把后位給了她了,這還不算是特別的賞賜嗎?」
他怔了一瞬,偏過頭略有些不悅道:「朕以為,你這些日子安分守己,已經想通了,不再執著于后位。」
他以為?
所以他才毫無顧慮的在我面前說這些。
「你憑什麼覺得我一定要把玉石給她,又憑什麼以為我一定要遂了你們的意必須成全你們。」
遲晏的表情開始不耐煩起來:「朕沒有強迫你,你若是不愿意就罷了。」
我端起酒盞,囫圇吞了一口,語氣淡下來:「從前我們在酒樓聽書,那人說道世事無兩全,林悅還真是不要臉,什麼都想要。」
什麼都要從我這里奪走。
「夠了。」他拂袖起身:「你不用陰陽怪氣的總是提起從前過去,朕從前的確承諾過你,但也在盡量彌補你了,你做了諸多錯事,朕也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你,別把朕的耐心都給磨沒了。」
我垂下眼,沒有再說話,也真的無話可說,看到他肆無忌憚地在我面前維護另一個女人,還是遏制不住的心痛。
「皇上說說,臣妾做錯了什麼?」
他蹙起眉頭望向我,又有些不忍直視的移開視線:「罷了罷了,每次同你說話都是這樣,朕走了。」
「哦,恭送陛下。」
他倏地停下腳步,不解地回頭看我。
他在等我的解釋,等我的反駁,等我的花言巧語,等我的糾纏不休一哭二鬧。
一旦我一反常態,他反而疑惑,心里不舒服。
「錦榮……你……」他欲言又止,又是迷茫糾結的神情,像是有什麼阻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