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捻起茶盞微微抿了一口,這茶是楚決親自出宮采買炮制的,聽說他每日卯時不到便起去接桃花上的露水。
入口還帶有一絲桃花的清香,十分合我胃口。
放下手中的茶盞,再望向眼前的楚決,我竟然猶豫起來。
楚決的差事當真是做的極好的,他細心周到,事無巨細,性子溫和,宮里的炭火用物,點心吃食,一日三餐,幾乎都辦得妥妥帖帖。
我知道我不得寵,置辦這些東西定是要費不少勁。
我不曾過問他,因為對這些事我向來不上心,他便也從來不說。
我時常會無緣無故地對奴才們撒氣,身邊的一眾宮婢太監都對我意見頗多,藏怒宿怨,自然不能對我盡心。
可楚決始終對我盡心盡力,我提起荔枝,第二日果盤上就多了荔枝,我說我想念宮外的冰糖葫蘆,他雖囑咐我不可貪戀甜食,但還是會從宮外偷偷帶一串。
桃花樹我怎麼都養不好,他接手后細心灌溉,施肥剪枝,日日查看,我都勸他放棄了,跟他說我這宮里怨氣太重怕是種不起桃花。
他偏偏不信,還是一日復一日地盯著,他這人有時候看著很軟弱,胸無大志,只想活著,可有時候又固執的可怕。
結果那株桃花樹如今在院子里開得嬌艷清麗,花落之時院子里鋪了滿滿的一層。
楚決……是個好人。
而且是為數不多待我好的人。
「娘娘可是需要奴才做什麼?」他那雙清亮的眼眸一瞬不移地望著我。
「本宮想讓你在中秋家宴上,去和賢妃娘娘敘敘舊。」
我低垂著眼,好人又怎樣,任何人在我心里都抵不過遲晏,只要能重新得到他,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我見他眉頭緊皺,惴惴不安的跪了下來,便知枝紅說得不錯,他們關系果真不一般。
「娘娘,奴才與賢妃娘娘從前的確相識,但關系甚淺,無舊可敘,奴才對娘娘絕對衷心,請娘娘相信奴才。」
「無妨,相識便好,你去和她打打招呼,屆時本宮會將皇上帶過去,你到時候做幾個親密動作就行。」
他應當是聽懂了我的意思,許久未回話。
我掀開桌子上的紅布,對他說:「這里是一千兩銀子,事情辦妥之后本宮會讓人送你出去,東郊二十里我為你置了間宅子,你出宮做個小營生也是可以的吧。」
他猶豫了半天,起身默默看向我,微微睜大的黑色瞳孔里滿是失落,半晌,他才沙啞道:「奴才懂了,奴才告退。」
遲晏再來我宮里時,我故意讓楚決隨在身邊伺候,以前怕遲晏誤會,我從來不讓楚決過來。
果然,遲晏一眼便察覺出他的樣貌。
「以前沒見過你宮里有這個太監。」
我讓楚決去給他布菜,楚決一聲不吭地去了。
「皇上來我這里來得少,自然不知道臣妾邊上有什麼人,這個小太監叫楚決,是林悅姐姐的舊識呢,我也是看他老實本分才讓他伺候的。」
「哦?」他忽然來了興趣,復而打量了好幾眼,神情漸漸沉了下。
「你是哪兒的人?」他問楚決。
「奴才是宜川人。」
「你和賢妃是舊相識?」
楚決跪了下來,連忙自證:「奴才與賢妃娘娘……只是認識而已,奴才當時并不知曉賢妃娘娘的真實身份,還望皇上恕罪。」
遲晏眼里的疑慮未散去分毫,眉頭反而蹙的更深了。
我與他倒了杯酒:「說來也奇,楚決面上與皇上有幾分相似,不知皇上可有發覺?這賢妃又與楚決相識,難道她都沒和皇上提過嗎?」
他抬眸怒視我,一把摔了酒,怒不可遏地沖了出去。
我知道他要去哪里,左不過是去質問林悅,是否將他當作了替身。
林悅沒那麼愛他,我看得出來,遲晏自己也體會得到。
我撿起地上的酒杯,心情頗好的看向跪在地上的楚決:「做得不錯。」
「娘娘,如此做傷的反而是您自己。」他表情無奈,眼神中居然還帶著絲同情。
我撇開眼,懶得看他:「滾出去。」
他起身道:「奴才告退。」隨后畢恭畢敬地走了下去。
我一時心中不忿,猛地砸了手里的杯子,現在連個沒根的狗奴才都開始同情我了!他懂什麼!
沒關系,等事成,遲晏就會回到我身邊了…
一轉眼,就到了中秋家宴。
我已經事先讓楚決假裝偶遇林悅拖延時間,宴席上林悅也始終未現身,遲晏的表情在宗親的議論下已經越來越難看。
「賢妃娘娘怎麼還沒來啊?」
「這賢妃娘娘都快立為國母了,還如此忽視大衍規矩,皇上一再容忍也實在太放縱她了。」
「許是賢妃娘娘有孕在身,不甚方便?」
「那也應當命人通傳,如此做派也太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了!」
我在一旁悠然自得的看戲,想著差不多時間了就帶遲晏出去散酒,恰好遇見林悅與人私會,那人還是與他長相相似的太監。
遲晏自尊心這樣強的人怎麼可能受得了這個。
他們吵的正熱鬧,我也想的正歡,枝紅忽然偷偷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低頭與我道:「娘娘,楚決沒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