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有時間的話,你要快點來看我。」
12
留學的日子比想象中更加忙碌。
除了作為交換生完成學校的課業,平常舞團的練習也要準時報到。
一個星期奔波下來,除了特定節假日,幾乎沒有休息的時間。
紀星幾乎兩天就打來一通電話問我過得怎麼樣。
在他人看來堪稱頻繁的通訊,我竟會覺得理所當然。
炎熱的八月,蟲鳴聲聲。
公寓舒適涼爽,我輕笑道:
「來這邊留學才發現,我們以前幾乎沒怎麼分開過,再不濟,都是每天能在食堂或者家門口碰見的程度。」
那邊還是白天,校園熱鬧。
紀星在嘈雜中也笑了一聲,嗓音悅耳:「怎麼樣,突然見不到我,是不是很不習慣?」
「這下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
我反駁:「是誰不習慣?」
「難道不是一通電話沒接到,就連打半個小時等我接到為止的某、人?反正不可能是我。」
紀星頓了一下。
嗓音忽然低了下來:
「好吧。」
「的確是我不習慣。」
「你離開那天,我被事絆住了。」
「沒去送你,以至于現在都在想,你離開我……離開這里,有沒有舍不得。」
出國前和紀星最后一次見面,是和席薄說分手那天。
在此之前,我還和他吵過一次架。
盡管這不算什麼大事。
因為我和紀星每次爭執都會心照不宣,第二天就和好。
空調開得過低,我沒忍住打了噴嚏:
「說得還挺煽情。」
「我回不去,你還過不來嗎?想見我就來這邊找我唄。」
「我隨時恭候。」
其實紀星想來的話,早就過來了。
只不過現在他學業忙,老師勸他考研,家里又開始交接公司業務給他。
幾乎和我一樣,整天忙得腳不沾地。
「現在……」
果然,紀星遲疑了一下,道:
「現在事情很多,恐怕不行。去那邊來回就要 22 個小時,幾乎剛見到你,就得往回趕了。」
他來不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
可我注視著窗外的夜色,忽然覺得胸腔有些酸澀。
來這里幾個月了,媽媽也沒來看過我。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生活。
每個人都很忙。
高中時候,我已經不能像兒時一樣,我媽出差很久不回家,我就去紀星家里借住睡覺。
我獨處的時間太長,練舞也經常一個人,和外界沒有聯系。
直到我和席薄親近起來,每一個孤寂沉默的夜晚,都是他在視頻那頭安靜畫畫、陪伴我的樣子。
我擤了擤鼻子,聲音悶起來:「我開玩笑的。」
「當然是學業更重要。你別把我說的話放心上。」
「明天要練舞,先睡覺了,掛了。」
13
某天,我獨自練完舞。
在教室的階梯下停留了一會兒,
欣賞著圓拱形窗戶外昳麗的余暉。
下一秒,便聽見熟悉的聲音帶起風的熱浪——
「溫上雨。」
回頭,紀星赫然站在我不遠處。
他五官深邃,眉眼含笑,右手插在衣袋里,一股大少爺慵懶又吊兒郎當的氣質,盯著我勾起唇角。
我看得愣了神,還以為是幻覺。
直到他大步跨到我面前,彈了一下我額頭。
「看我看這麼認真?」
「收斂一點。」
紀星調侃意味明顯,我沒好氣地瞪他:
「你搞什麼,不是說不來嗎?」
「干嗎,生氣了啊?」
他搖了搖左手里的包,又將目光放到我手里揉皺的紙巾上。
「前天就感覺你聲音不對,果然,我就知道你感冒了!」
因為我感冒特意來看我?
我狐疑地看著他,紀星立馬拿出了一包紙巾。
「你鼻炎不是控制不住流鼻涕嗎,尤其感冒的時候,以前沒帶夠紙,覺得在同學面前丟了臉,回家就哭。」
我愕然地接過那小包紙巾。
紀星隨即半蹲下去,拉開背包,滔滔不絕地介紹:
「給你帶的。這邊是幾袋小包的紙巾,給你隨身帶著。左邊的抽紙,給你上課時候用,卷紙放宿舍用。」
「哦,底下還有感冒藥、過敏藥,跌打損傷、活血化瘀之類的外用藥,都是你以前常吃常用的,不用擔心藥物沖突。」
「你自己要注意分類,放到方便的地方。」
陽光打在他柔軟的黑發上,勾勒出溫柔的氣息。
我神微怔,道:
「就為了送這些東西,你專門跑一趟蘇格蘭?」
「怎麼?」
紀星抬起臉,長睫下漂亮的瞳孔將我容納。
「我可沒忘記你最害怕在外人面前丟臉。連夜送來的,溫上雨,我對你好吧?」
自然。
紀星對我一直很好。
小時候感冒犯鼻炎,沒帶夠紙的狼狽,讓我回家哭了好久。
也是他一邊毒舌說我嬌氣,一身公主脾氣;
一邊將紙巾、過敏藥塞滿了書包,怕我再遇到這種窘境。
此刻,男人眼下還掛著黑眼圈,顯然這段時間過得很累。
卻只因為聽出了我感冒,就千里迢迢來到蘇格蘭。
心底泛起難以名狀的情緒。
我第一反應竟然是想斥責他:
「你何必呢?我又不……」
我又不缺錢,又不是照顧不了我自己。
更不是當年那個手足無措的小孩了。
怎麼會有人就為這點事專門出國一趟?
難道不累、不嫌折騰嗎?
很多話堵在嗓子眼里,紀星還微微偏著頭,雙眸明亮,疑惑地看著我。
最終,我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14
紀星是真的很忙。
只夠和我吃一頓飯,就得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