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我只有報以冷笑。
日子雖然過得安逸,但我逃跑的決心卻與日俱增。
每次出去散步,我都在觀察著逃跑路線,在心里計劃著所有可能性。
隨園雖然偏僻,但守衛森嚴程度卻與顧府不相上下。
單憑我硬闖,絕對逃不出去。
我唯一的機會便是顧時康大婚那天,他必然會抽調走一部分人去府里幫忙,加上隨園每晚都要換班,如果把握好時間,未必沒有可乘之機。
再有就是大昭的戶籍制度還有城門守衛,也是個大問題。
沒有通行證,我一個女子深更半夜出城一定會被攔下。幸好我并沒有入奴籍,我與顧府簽的工契早已經被我從顧時康那兒哄騙過來,只要逃出盛京,走到江南一帶,就能改頭換面重新生活。
每天夜里,對著朗朗星空,我所念所想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自由。
9
所有的意外都在我腦海中預演了一遍又一遍,我一邊抓緊時間鍛煉身體,一邊攢下各種金銀細軟。
公主的婚期就定在正月初,而現在已經接近快除夕了。
不知何時,隨園里已經布滿了積雪。
每次早起看著窗戶上一棱的雪花我只覺得憊懶無比,但為了逃跑計劃順利進行,還是強打起精神,讓丫鬟陪著我在園子里四處游走。
就連除夕那天,我也沒給自己放假。
但畢竟這是過年,再如何無視,年味兒也越來越重,我扛不住丫鬟們的哀求,歇在屋子里,給了她們許多賞錢,讓去置辦年貨,今晚大家一起樂一樂。
顧時康作為皇帝的準女婿,被召進宮里吃家宴去了。
我預計他肯定不會來隨園,膽子也大了幾分。
吃完豐盛的宴席,就坐在爐火旁跟著丫鬟們一起吃酒聊天,投壺取樂。
其實我本就是性子活潑的人,只是這一年來遭遇的事情太多,被挫得沉悶了。
酒意涌來,我只覺得心頭連日來的烏云都散開了:
「有沒有會唱歌的,來一首,給我伴舞。」
我走到大廳中間。
氣氛瞬間熱鬧起來,丫鬟們你推我我推你,既害羞又躍躍欲試。
「我幼時跟父親學過一首《游園驚夢》。」
一個丫鬟紅著臉,壯著膽子說。
「行,那就你了。」
我輕快地點了點她,眾人推著她上前。
她清了清嗓子,開始唱起來:
「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盡沉煙,拋殘繡線,恁今春關情似去年~」
風雪飄進暖室化成水珠,長街上傳來煙火人流的聲音。
我順著她的唱腔,拋轉長袖,開始舞動起來。
沒穿來之前,我學了十年的民族舞。
眾人都看呆了,紛紛停下手里的動作,神色驚艷地看過來。
我仿佛回到了那個沒有壓迫和欺辱的年代。
「好,好,好,我竟不知香兒有如此才藝!」
一曲舞畢,顧時康拍著手從人群中走來。
我的臉色霎時白了白,他不是被召去宮里了嗎,是什麼時候到的?
顧時康似乎是醉了,并沒有注意到我的異常,反而興致頗高地走上來攬住我的腰。
丫鬟們都低著頭識趣地退下了,正房里只剩了我和他兩人。
「我以為你不會來的。」
我澀著嗓子開口。
他朗聲而笑:「如此良辰美景,我怎麼舍得讓香兒獨守空房?
「我是孤家寡人,香兒也是。
在這種萬家團聚的日子,唯有在你身邊我才不覺得冷清。」
是了,上次他失態,也是在中秋這樣的日子。
我低下頭,心中了然。
他一把將我打橫抱起,放在檀木桌上,仰頭親上來,態度虔誠得像是在拜佛:
「香兒,以后只為我跳舞吧。
「這世間我再難找到像你這般的女子了。」
他面帶醉意,邊說邊抬手解我的衣衫。
我并不推拒,單手撫上他的臉,輕聲說:「是麼?我在你心中既然如此獨特,那你可知道我的名字?」
顧時康頓了頓,疑惑道:「你不叫香兒嗎,大家都這麼叫你。」
我笑起來,心中卻是一片悲涼,我的工契在他那兒放了這麼久,而他竟然連我姓甚名誰都不知。
顧時康,你對我的真心,我真的不敢茍同。
10
人和人的關系真是奇特,你在為某人傾心時,卻不知別人對你已是徹頭徹尾地厭惡。
那晚之后,顧時康覺得和我又近了幾分,可我卻打心底里和他疏遠了。
過了春節便是婚期,如我所料,那天隨園里果然被抽調走了許多人手。
婚禮在日暮時進行,取黃昏的昏之意。
天色沉沉,我身上背著包袱,躲在花園的角落。
還有一刻就到了守衛換班的時間,我手里全是因為緊張而捏出的汗。
可一切進行得比我想象的更順利。
我成功躲過守衛的監視,出了府,又坐上相府專門的送貨馬車,車夫是我在府里的舊識,早就賄賂好的,跟著他等到午時,借著出城令逃過城門守衛的布防,再走幾里夜路,就來到了渡橋。
出于謹慎,我并沒有告訴相府車夫我的真實行程。
而是告訴他,我要借著逃跑的機會和相爺討價還價,得到珠寶后分他一半。
屆時我會藏身在北郊的莊子里,由他向相爺告密立功,將我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