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知道周聿白確診了雙向情感障礙。
哪怕是葬禮,都沒回來主持。
因為周聿白母親自殺的緣故,周父開始連帶著討厭周聿白。
覺得他晦氣,和他那個媽一樣不識好歹。
直到周父上了年紀,卻始終生不出孩子。
這里面估計少不了周聿白的功勞。
于是周父終于想起自己有個遺忘在老宅的兒子,接回京市培養。
從此周聿白將自己偽裝成聽話的好學生回到周家,假裝忘記了童年那些可悲的遭遇。
但我想,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八年。
我去拜訪過周聿白小時候的心理醫生。
那些談話記錄和照片,看的我渾身都在抖。
除了同情,我更多的是感同身受。
我小時候被人販子拐賣,每天都被揍得滿臉是血成為他們乞討的工具。
后來長大了,他們發現我容貌出挑就強迫我去干仙人跳。
當時我也才十六歲。
沒人能懂,作為孩子在那樣的處境下會有多絕望。
就算我逃了出來。
用這些年積累的騙術給自己改頭換面,嫁入豪門。
可每當午夜夢回,我都會嚇得尖叫。
這種無法反抗的滋味,太難熬了。
所以我選擇幫助周聿白。
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絕不能因為這個人渣父親斷送。
08
不知道是不是報應,那天晚上我們離開時醫生說周父身體各項指標都很正常。
但到了凌晨,周父卻突發腦溢血身亡。
處理完葬禮一切事宜,已經是三天后。
盡管公司的律師和助理都已經提前做好準備。
但作為老頭子名義上的妻子,很多程序還是需要我出面走個過場。
托著疲憊得身體,我回到家準備和周聿白商量一下搬家的問題。
遺囑里寫著這套房子歸周聿白,所以我會盡快離開。
誰知,我喊了好幾聲都沒得到周聿白的回應。
不安在心中擴散,我看向管家。
「周聿白人呢?」
「你不是說他在房間。」
「是呀,少爺在家的。」
「這些天少爺一直胃口不好,今天中午倒是難得吃了滿滿一碗飯。」
「然后就回了房間,再沒出來過。」
一個可怕的念頭劃過腦海。
我沖到二樓,直接指揮保鏢砸門。
門鎖摔在地上,房門敞開。
周聿白正躺在床上緊緊閉著雙眼,嘴唇發白。
他手腕沒知覺般垂在床沿,上面是一道觸目驚心的刀口。
地板上蜿蜒著一大攤血跡。
「快!叫救護車!」
「醫生呢!去找住家醫生來!」
「周聿白,周聿白,你醒醒。」
心跳空了一拍。
我慌亂地扯下床單按住他的傷口,失聲驚呼。
09
在醫院守了一夜。
周聿白總算醒了。
他像只淋了暴雨的大金毛,垂著腦袋一言不發。
我撥開他額前的碎發,輕聲喚他。
「周聿白,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救我做什麼。」
隔了好一會,
他終于抬眼看我,答非所問。
卷翹的睫毛顫了顫,周聿白眼底一片死灰。
「我爸不要我,我媽也不要我,我活著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現在我報了仇,更沒有什麼理由要繼續這樣的人生。」
「你就不該多管閑事。」
用這樣痛苦的方式了結自己,我也曾嘗試過。
只不過迎接我的是人販子的折磨。
他們將我押去黑市賣血,獰笑著告訴我「你不是喜歡割腕嗎?老子讓你割個夠!」
四目相對,我仿佛看到了那個孤立無援的自己。
我清楚的知道,周聿白不是在求死。
他只是在渴望生。
眼眶有些發酸,我揚起一個真摯的笑容。
「周聿白,我要你。」
在少年錯愕的目光中,我主動抱住了他。
哄小孩般輕輕拍著他的后背。
「你可不能死。」
「以后還得給我養老送終呢。」
「所以,至少不可以死在我前面。」
我能感受到周聿白渾身都緊繃起來,微微發抖。
揉了揉他的腦袋,我認真道。
「以后,我就是你的監護人了。」
「我要你。」
「好嗎?」
頸窩傳來濕熱的觸感,我的睡衣被洇開一圈圈淚漬。
貫穿周聿白目前全部生命的絕望在此刻決堤。
他無力垂在兩側的手臂環上我的腰,越收越緊。
細弱的啜吸演化為歇斯底里的悲鳴。
積攢了整個童年的陰云,在十八歲這年化作暴雨。
將少年徹底淋濕。
我任由他抱著,紅了眼眶。
周聿白明明已經成年了,卻從未當過孩子。
這是他第一次享受到在大人懷里哭的權力。
良久,
周聿白哭累了。
他抽噎著,濕漉漉的眼睛直直望著我。
「那你以后不許反悔。」
「嗯,不反悔。」
10
于是我沒能從別墅搬出去,而是開啟了我帶娃的生涯。
周聿白不出所料考上了京市最好的 A 大。
為了能盡快接手公司,他大三就提前修完了大學所有學分。
然后開始上額外的管理課程,進入公司實習。
年紀輕輕就過上了打工生活。
每天早出晚歸,眼周都泛著黑青。
我看著他消瘦的樣子,母愛大爆發。
決定親自下廚給周聿白燉一個十全大補湯。
「今天怎麼又這麼晚回來?」
我接過他的西裝外套,不大高興地皺眉。
「副總交給我幾個項目練手,所以最近會比較忙。」
他捏了捏我臉頰兩側的軟肉然后往外拉,將我嘴角扯成一個微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