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學樂器,一位關系不錯的女同學央求我到時候跟她一起演奏藍色多瑙河。
晚會上,禮堂燈光璀璨,她彈鋼琴,我拉小提琴,贏了滿堂喝彩。
節目過后我去后臺換衣服,從房間出來的時候,看到不遠處拐角站著張致遠。
同他在一起的還有何孔雀。
清高漂亮的學姐,踮起腳尖想要吻他,被他一把推開。
我皺了下眉,轉身就走。
然后聽到張致遠在身后叫我。
「林薇,等一下。」
他聲音有些急,我沒有停下腳步,反而走得更快了。
直到出了大禮堂,他上來拉住了我的胳膊。
「你別誤會,我是在那兒等你的,誰知道她突然出現……」
「誤會什麼?你等我干嗎?」我打斷他的話。
從小到大,我都是個性子很直的人,不喜歡彎彎繞繞。
張致遠對我有意思,是能夠感覺到的。
可是藏著掖著不說,又讓我有些煩躁。
大概是我態度冷淡,他愣了下,隨即又笑了,認真地盯著我的眼睛看。
「你吃醋了?」
「張致遠,你有意思沒?」
「有,我喜歡你,你知道。」
「……你沒說過,我怎麼知道?」
我聲音低了下來,學校昏暗的燈光,映在微微發燙的臉上。
「對不起,我一直都想說,只是顧慮太多。」
「顧慮什麼?」
「你說呢,咱們兩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我們家的工程項目很多都是林氏給的,我怕我說喜歡你,會被人質疑。」他很坦蕩,眼眸深邃,「但是林薇,我發誓我是真心的,從大一見到你開始,我就習慣了默默注視你,無數次想說,又不敢說,后來我也想明白了,機會不可能一直等我,喜歡你的人不止我一個,我很怕錯過,所以不管旁人怎麼想,只要你確定了我的心意就可以,對嗎?」
對,那時我無比確定,他是認真的。
張致遠喜歡我,我也喜歡他,什麼家族工程項目,利益驅使,我不信這些東西可以左右一個人的感情。
我們談戀愛了,在一起整整四年。
他對我真的很好很好。
那雙望著我的眼睛,神采飛揚,眼底的笑意永遠也止不住。
為了讓何孔雀死心,他后來請辭了文藝部副部長的職務。
對此他說,本來就沒什麼意思,還不如多點時間陪女朋友。
大學時期的林薇,是一點點被治愈的。
從前因家庭變故而陰郁的姑娘,慢慢變得愛笑,變得活潑。
生活本該一直這樣下去。
畢業后,我去了自家公司上班。
從底層開始摸爬,熟悉每一個運作流程。
我和張致遠感情很好,已經得到了雙方家庭的認可。
他爸媽每次見我,永遠喜笑顏開,有說不完的話,送不完的東西。
無可否認,他們家也確實因此獲得了更多的利益,引來一些閑話。
但是只要林氏不在乎,就沒人在乎。
……
如果我不曾出家,我們現在,應該已經結婚了。
不怪他,真的。
我相信他當初是真的想要拋下所有,帶著我遠走高飛。
可惜,在林氏面前,他們張家太過渺小。
我爸一根手指頭,就能整死他們。
他是家中獨子,沒辦法。
我只是無法理解,我出家第二年,他便和我妹妹林芝在一起了。
林芝一向喜歡我的東西,我也是知道的。
他們在一起,本也沒什麼奇怪。
我聽說過,我出家那天,張致遠吞了一瓶的安眠藥。
在此之前,他已經消瘦得無比厲害。
張家獨子,為情所傷,差點連命也沒了。
是我溫柔的妹妹,陪伴在他身邊,兩年如一日,一步步地陪他療傷。
他們走到了一起,沒人反對。
因為我爸信佛,本就對他們家心中有愧。
真好笑,同樣是毀人姻緣和人生,他對我就沒有愧疚。
我是個出家人,出家人就該四大皆空。
所有的不甘、怨恨,就該在日復一日的誦經打坐之中,煙消云散。
他是為我好,他沒有錯。
佛度眾生,更度守戒律、頓悟一切的凈音師父。
這兩年我多乖多上進,頓悟到連我自己都以為,一切都已經放下。
我都要考佛學研究生了,境界多高。
沒人會懷疑凈音師父,只有秦樾。
林家的家族宴會,高朋滿座,也請了秦樾爸媽。
這幾年林氏發展得越來越好,早就涉及地產行業領域了。
與寰亞集團既是合作方,又是競爭對手。
秦樾是個很張狂的人。
我記得大三那年,有一次和張致遠去一家高檔的音樂餐廳吃飯,好巧不巧地碰到了他。
一開始我沒注意,跟張致遠開開心心地用餐,其間看到餐廳的演出臺上有架施坦威的鋼琴,一時手癢,跑上去彈了曲藍色多瑙河。
我一直認為,這首曲子是我和張致遠的定情曲。
曲調被我彈得很歡快,臺上正在休息的音樂家,忍不住帶動氣氛,邁步獨舞。
餐廳氛圍推向高潮,人人鼓掌。
張致遠看著我的眼睛泛著柔柔笑意,結束的時候摸了摸我的頭,夸道:「原來我女朋友鋼琴也彈得這麼好。」
「那是,我從小學樂器的,還會跳芭蕾舞呢,你不知道吧。」
我忍不住勾起嘴角,笑得正得意時,冷不丁發現對面一直有人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