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滔滔不絕地說了很多,最后身子往后一仰,不滿地敲了敲桌子——
「你現在怎麼跟個啞巴似的?」
對,我話很少,一直都是安靜地聽他說。
不僅是他,對班里的任何同學、老師,抑或是林家的所有人,我都是沉默寡言,不善言辭的。
我爸一度也懷疑過我啞巴了,帶著我去醫院檢查了一遍。
結果出了醫院,我背著書包,回頭沖他說了句:「爸爸,我很好,我沒病。」
坦白來說,林成脾氣不是很好,混跡商界多年,身上總有幾分凌厲。
林家的人都怕他,陳姨和林芝也怕。
我不怕,我看著他說:「爸,我想我媽了。」
他神情一愣,接著便摸了摸我的頭:
「今天不上課了,爸爸帶你去游樂場好不好?」
不好,他那麼忙一個人,陪我去游樂場,呵呵,算了。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再說了,游樂場,該是爸爸媽媽一起帶著去的。
我后來與秦樾的交集并不多。
但我聽說過他的很多事跡。
地產大亨家的兒子,喜歡籃球和電競,成績是年級第一。
為人很傲,卻討老師喜歡,也討女孩子喜歡。
有次我路過學校操場的籃球場,恰逢他在打球,看到了我,直接將手中的球拋了過來。
結果就是精準無誤地砸到了我的臉。
那段時間,高考在即,學習氛圍緊張,我本就有些貧血,直接被砸得眼冒金星,鼻子一熱,暈倒在了地上。
然后聽說那天秦樾傻眼了,跑過來的時候差點摔倒,背著我就往醫務室跑。
我的鼻血染紅了他的白 T 恤。
校醫務室,我緩過勁來,他被老師訓斥著給我道歉。
道完歉又不滿地翻了個白眼,嘟囔著:「就輕輕砸了下,也不知道躲,又弱又傻。
」
他很失望。
童年記憶里,那個活潑愛笑、生動有趣的薇薇姐,已經變成了柴雞一樣的書呆子。
自此,我們在學校再也沒有說過話。
他依舊矚目,我依舊安靜。
后來我考上了本市的一所大學。
再后來,我認識了張致遠。
時間的齒輪前行時,物是人非,誰也無力反抗。ŷż
從前的張致遠多好啊。
他是我們學校公認的理學系系草。
斯文干凈,眉目清俊,笑容明朗如和煦春風。
我們第一次見面,其實是在一場展會上。
一位跟我爸關系不錯的叔叔,做紅酒貿易,在金門會所安排了酒展。
我爸沒空,那天是我和大姑一起去的,在展會訂了幾百萬的紅酒。
然后我們見到了張叔叔夫婦,他們同我姑打招呼,喚她林總。
張家與我們家,有生意上的往來。
張致遠當時就站在我面前,雙手插兜,看著我笑,然后朝我伸出了手——
「你好,林薇同學。」
他聲音很好聽,聲線干凈又低沉,穿了件白襯衫,黑色休閑褲,身材頎長。
人也很干凈,皮膚光潔,五官端正,濃眉下的眼睛泛著漣漪,始終帶著笑意。
在我還不認識他的時候,他似乎已經認識了我。
他沒有刻意追過我。
但酒展過后,我開始注意到學校有這麼一個人。
我經常能見到他,學校食堂,圖書館,社團聚餐。
大學期間,我開始住校,少了高考和家庭的壓力,人比從前開朗了許多。
我在寢室有朋友,班里有要好的同學,被性情歡脫的她們影響著,開始覺得人生尚有無數種精彩。
而張致遠,無疑又是一種點燃我生命的色彩。
我常在圖書館見他,似乎我們都習慣在固定的時間過來看書。
見了面,打個招呼,偶爾閑聊幾句,然后各自安靜地找位置坐下。
有時候我去晚了,還會看到他幫我占了位置,笑著朝我招手。
直到有一次,我在看書的時候感覺小腹一熱,知道來了姨媽,便起身想去衛生間。
張致遠叫住了我。
那天我穿了件白裙子,他脫下外套,走到我面前幫我披上,眉眼含笑:
「裙子好像臟了,先回宿舍換下吧。」
他聲音很低,外套上有屬于他的獨特氣息,很干凈,也很好聞。
我臉紅了下,說了聲謝謝。
待我回到宿舍,剛剛換好衣服,便看到同寢室的孫帆推門而入,嚷嚷著大嗓門遞給我一袋東西。
「好你個林薇薇,從實招來,什麼時候談的戀愛,對方竟然還是理學系的張小草。」
張致遠是我們學校文藝部副部長,他很有名,而我們寢室的姑娘最喜歡給名人起外號。
比如文藝部正部長是個長相很漂亮也很清高的學姐,大家私底下都叫她何孔雀。
至于張小草這個綽號,一則是因為他是系草,二則是因為孔雀喜歡吃草。
何孔雀在追張小草,人盡皆知。
孫帆拿過來的袋子,里面是紅糖姜茶和暖寶貼。
她說,她剛好回宿舍,看到張小草在樓下,托她帶上來的。
孫帆是個大嘴巴,我對她道:「你可別胡說啊,我跟他沒關系。」
「切,有關系又怎麼,咱長得又不比何孔雀差,打聽你林薇薇的人也多了去了,張小草能追上你就偷著樂吧。」
他沒有追我,我知道。
興許也正因如此,我心里竟有些微微的悵然。
3
與張致遠確定戀愛關系,是在大二那年的文藝匯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