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滾動廣告的大型電子屏燈光明明滅滅，陸紹安的劉海被風吹得有點亂，深色西服好像快要融入黑暗里。

他把西服外套披在了我身上，躊躇著開口。

「我念大二上時，被朋友帶去他的高中看校運動會。」

「那天風很大，還下著小雨，撐著傘從班級中間走過，一個本子被吹風了起來。」

「有一個頭發亂亂的女孩抱著裙子跑到我跟前，身手矯健地接了起來。」

「她打扮得很公主，但裙子下邊是破洞牛仔褲和運動鞋。」

陸紹安整張臉漲得通紅，還假咳了兩聲，伸手把我的眼睛蒙住：「接下來我要說有點肉麻的話了。」

「和你對視上的那一秒，好像有種電影慢動作的感覺，周圍的一切全部后退消失，我只能看到生動奪目的你。」

「你聽到你握住給你編頭發女孩的手，說她手太冰了非要把暖手寶讓給她。」

「可明明你自己鼻尖都凍得紅紅的。」

我推開他擋住我眼睛的手，笑得左右搖晃：「哦——那你是同時對我的美貌和品格一見鐘情了？」

「是……吧。你想笑就笑吧！」

陸紹安不知所措地抿著唇看向窗外，又忍不住跟著我一起笑了起來。

「然后你就開始偷偷暗戀？」

我伸出兩只手把他的脖子別過來，逼著他和我對視。

「我曾經認為愛情和婚姻不是人生必備的東西。我會像長輩們那樣，和沒有感情的人聯姻，按部就班地走進人生的下一個階段。」

「可到了需要結婚的階段，我什麼都不想做了，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然后我意識到，和我一起走進人生下個階段的人只能是你。

」

陸紹安垂眸握住我的手，大拇指指尖摩挲著我的掌心：「恰好，我聽到了你父母在替你相親的消息。」

他身后的電子屏突然開始播放煙花視頻，于夜幕中緩緩升起，五彩斑斕地綻放。

我的視線卻被眼前的陸紹安完全吸引，分不出心思看向別處。

我好像對他心動了。

起初只是不起眼的火花，噼里啪啦地流經全身，最后強勢地闖進了心臟。

12

第一次有人如此真摯地向我坦白自己，好像心臟都完完整整的剖了出來。

我的腦海里閃過這半年來，和他相處的日常。

他那些突然的失落，不自然地臉紅，莫名其妙的欣喜，都有了出處。

只是。

「你好像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樣理智克制的人吧？」

我從包里掏出來照片。

「你……你怎麼會有這張照片？」他吃驚地接了過去。

「今天你妹妹找給我看的。」

「她主動找給你看的嗎？」

「是我要看，因為我說，我對你好奇。」我心虛地拔高了音量，「但是這不重要!」

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這些呢？」

陸紹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大三出國，四年后才回來。」

「回國后我四處打聽你的消息，你的身邊總是圍繞著很優秀的人，你也過得很開心。」

「可我卻，在拼命讓自己不去想你的時間里，越來越愛你。」

陸紹安略帶著幾分自嘲地笑了笑：「我可能真的是只會搞暗戀的膽小鬼。」

我若有所覺地摸了摸臉頰，濕濕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落下眼淚來。

「如果我沒發現這張照片，你會什麼時候告訴我呢？」

陸紹安誠實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你說過，即使結婚了，也不想被老公家庭等等捆綁著。我不想自己的感情成為你的負擔。」

陸紹安深吸了一口氣：「所以，姜映南，你不用管我的感情，你覺得有負擔，可以隨時離開。」

說完他還悲壯地閉上了眼睛，像在等待某場審判。

「等等，你從哪里看出來我想離開？」

我很是不解，他怎麼篤定我知道一切后會拋棄他？

「你沒那麼喜歡我啊！」陸紹安一點一點地瑟縮下去，聲音越來越低，「并且我還沒去體檢……」

這怎麼又扯到體檢去了？

我真想把陸紹安的腦袋扒開看看里邊裝的什麼。

「如果，如果我讓你那方面滿意的話，興許還能留住你嘛！」

陸紹安好像被天大的委屈淹沒了，整個人搖搖欲墜的，快要碎掉了。

我猛地一拍腦門，怎麼還忘了這茬。

「我沒有對你不滿意……」

「所以你很滿意？」陸紹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我捂著疼了五天的腰，實在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

「體檢結果出來再說。」我態度強硬地躲過了這話題。

13

回去的車上，陸紹安比平時更加沉默，沮喪的大山好像要把他壓垮了。

甚至都不怎麼和我對視，好像看我一眼，我就能吃了他似的。

我從包里拿出鏡子，借著補口紅的由頭讓他舉著鏡子，逼著他看向我。

是帶著一點灰調的粉色水光唇釉，涂完后下唇亮晶晶的，俏皮又可愛。

「顏色很漂亮。」陸紹安表情真摯，同時絞盡腦汁地想形容詞，「像很好咬的水蜜桃。」

連形容都有種和暗戀人設相符的無趣感。

但我不想這樣放過他。

「所以，是想親我的意思？」

我故意把話題往另一個方向帶跑。

車恰好駛入隧道，視野暗了下來，聽覺變得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