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沒有聽見那一聲喘息,也沒有看見鹿鳴眼里的癡迷。
她只感覺到自己的手心發軟,奇怪的感覺從手背傳到全身,連帶著肩胛骨也透出酥麻。
鹿這種動物,原來這麼黏人的嗎?
……
茶茶躺在吳媽懷里,眷戀地蹭了蹭她,想起那只鹿,心里突然涌出一點點愧疚。
她固執地不肯告訴任何人自己見過鹿神,包括吳媽。
茶茶想,今天中午肯定去不成了,不過明天去……也是一樣的吧?
她沒心沒肺慣了,理所當然地沉沉睡去。
而祠堂后的茶樹下,鹿鳴固執看著茶茶院落的方向,眼神莫名。
天色漸暗,確定她不會再來后,他輕輕嘆息一聲,笑意隱隱扭曲,他緩緩開口——
「茶茶。」
「……好想茶茶。」
五
雨后的空氣,泛著甜甜的草木氣息。
茶茶踩著濕漉漉的泥土,從側院繞到了祠堂后面,踩著旁邊的大榕樹翻過白墻,走到了長廊的盡頭。
遠遠的,就看見鹿鳴站在茶樹底下。
茶茶的腳步放慢,磨磨蹭蹭地挪到他眼前,心虛得不敢看他。
「茶茶……」鹿鳴仍舊是溫柔地看著她,只是語氣失落下去,「你怎麼都不來看我……」
他眼神盛滿憂郁,茶茶心里的愧疚瞬間達到頂峰,連忙解釋道:「沒有沒有,本來第二天是要來看你的,可是沒出來成,接著又下了好幾天的雨……我不是故意的。」
雨一停,茶茶就找了借口,偷偷溜到了這里。
吳媽看她看得緊,尤其她這麼多年沒回來,這幾天吳媽隨時都要把她放在自己眼睛底下,怎麼也看不夠。
但茶茶并不反感,比起爸爸媽媽的不聞不問,她甚至覺得被吳媽管束著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至少她是真的疼茶茶。
可是這不代表她只疼茶茶,就像阿公,他疼茶茶,但是他也疼弟弟。
吳媽也一樣。
然而茶茶想要的卻是絕對的偏愛。
「鹿鳴……你認得我弟弟嗎?」
茶茶很緊張地看著他,姜葉只比茶茶小兩分鐘,小時候也在老宅待過一段時間,鹿鳴認得茶茶,會不會也認得葉葉?
鹿鳴的回答叫人松了一口氣,他說:「……只想認得茶茶。」
茶茶開心起來,主動拉過他的手。
說實話,鹿鳴是這樣奇妙的存在,他又長得這樣好看,茶茶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在她這個年紀,虛榮心與好奇心正是最旺盛的時候。
誰不想要這樣一只漂亮的小鹿呢?
但偏偏只是茶茶有這好運氣,碰見了一只。
「我和吳媽說,要去摘野百合。」
茶茶這話似乎意有所指,而鹿鳴立即會意,慢慢屈下腿,轉頭看向茶茶:「……茶茶,騎到我身上來。」
既然他都不介意,那她還介意什麼,于是茶茶便毫不客氣地騎到了鹿鳴身上。
她小時候騎過阿公的小馬,可是騎鹿還是第一次,正新奇時,鹿鳴站了起來,叮囑她抱緊他的腰。
「……茶茶抱緊些,免得摔下去了。」
茶茶紅著臉摟住鹿鳴的腰,等她坐穩了,鹿鳴一個縱身,耳邊只剩下風聲。茶茶把鹿鳴抱得緊緊的,生怕自己掉下去。
不同于她的溫熱,鹿鳴的身體泛著冰涼的玉石感,濃郁的香氣縈繞著,茶茶的臉埋在他的發絲里,深深吸氣,無意識地摩挲掌心下的皮膚。
「茶茶!」
鹿鳴踉蹌一下,腹部緊繃出淺淺的溝壑,在一個小水池邊停了下來。
周圍開滿了野百合,鹿鳴紅了眼瞼,茶茶想起自己剛剛的行為,好像是在調戲他似的。
但她摸他,真的只是無意識的動作。
「我不是故意的……」
茶茶探過頭去解釋,聲如蚊吶。
鹿鳴嘆息一聲,把她從自己身上抱了下來,像個溫柔內斂的鄰家哥哥,而茶茶就是那個不懂事的小妹妹。
「我沒有怪茶茶。」鹿鳴溫柔地看著茶茶,生怕她多想,「茶茶想做什麼都可以。」
想做什麼都可以?
茶茶手指動了動,捏住鹿鳴一縷長長的發,癡迷地深嗅,像是犯了某種癮癥。
幾日不見,她愈發想念他身上的味道,連從前最鐘愛的茶水也變得寡淡,喝起來索然無味。
鹿鳴縱容地凝視著茶茶,唇角微彎,抬手摸了摸她細軟的發絲。
……
日暮西斜,心滿意足的茶茶抱著一大束野百合回了家。
但想起分別時鹿鳴乖馴不舍的眼,以及他身上的香氣,這些野百合,她突然就不喜歡了。
茶茶未曾意識到,不過才短短幾天,自己就已經對鹿鳴身上的香氣更加迷戀、沉淪且不能抗拒。
以前離不開的茶葉,已經無法再滿足她的渴望。
只有待在鹿鳴身邊,才會覺得滿足。
剛才分離時,茶茶和鹿鳴約好,只要她有機會,就一定去找他。
但茶茶不知道,鹿鳴每天都在茶樹下等她。
等啊等啊,等過了十八個年歲。
可是沒關系,在他漫長的生命中,十八年只占很短很短的一小截,幾乎可以微末不計。
只不過因為等的是茶茶,所以他更急切——但同樣的,他也更有耐心。
六
毫無疑問,鹿鳴是個稱職又有趣的玩伴。
每次茶茶去找他,他都會帶她去不同的地方,于她而言,這是一種奇妙又陌生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