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里,我被他冷嘲熱諷慣了。
早就練就他說什麼,我只當他放屁。
但此時此刻,仍舊被他的厚臉皮震驚。
盡管在找上許舟野時,我就坦白了目的。
這會兒還是不由心中微緊,忍不住去看他的表情。
可他的表情并無半點變化。甚至姿態隨意地將手搭在我肩上,往椅子里一靠。
唇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小心什麼?結婚還能替老婆賺錢,嘖嘖,我上輩子得多行善積德,才能遇到這麼好的事?」
「說起來我要感謝你,要不是你,這種好事還輪不到我頭上,你說是不是?大侄子。」
大約沒料到許舟野的回答,許硯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愣怔,眼神瞬間陰鷙。
可許舟野還沒停。
「哦,對了,我沒記錯的話,當初好像是你爸騙人家老人立遺囑,想私吞林家錢財的吧?」
「錢是人家的錢,怎麼到你這兒,就變成為了錢纏上你了?」
「嘖嘖嘖,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11
許舟野的話,令我心跳驟然一緊。
可根本來不及細想,思緒已經被許硯打斷。
前一分鐘還在喊「小叔」。
這會兒他也不裝了,一把揪住許舟野的衣領。
「那份遺囑明明是林老爺子自愿寫的,別血口噴人!」
他咬牙切齒。
但許舟野絲毫不懼,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血口噴人?自愿?」
「真好笑,誰會把自己打拼了一輩子的家產,平白無故分一半給一個沒血緣關系的外人?」
是啊。
誰會傻到把自己打拼了一輩子的家產,拱手送給一個外人?
爺爺他那時候不過信了許昌隆的話。
真的以為只要我嫁進他家,他一定會護著我一輩子,不讓我受委屈。
但不讓我受委屈?
未必。
當年我爺爺立遺囑時,最初也躊躇過。
那時,受我父母死亡的打擊,他的身體和精神狀況很不好。
可每次在我面前,他仍舊強打起精神,總會絮絮叨叨拉著我說話。
他說,都怪他。
如果他年輕的時候多生兩個孩子,也不至于我連個叔伯姑姑都沒有。
說當年在孤兒院里看見我媽,第一眼就覺得,她會是咱們林家人。
他說:「曉曉,咱們家人丁少,幸好你爸還有這麼個好朋友。」
「錢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他真的需要,給他就是,只要他們能替我護著你……」
那年我才十三歲。還聽不懂他這番話中的含義。
也看不懂他對我微笑時,眸中的苦澀。
直到去年我畢業,許硯他爸頻繁催婚,我偶然聽見他和人通電話。
「早知道當初就把條件改成訂婚了,阿硯這孩子太犟,等他收心,拿到那筆錢,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我才知道,這個我尊敬了十幾年,一直和藹可親、口口聲聲視我為己出的「許伯父」。
對我的「好」,只是為了錢而已。
看著眼前目眥欲裂的許硯,我垂眸斂下情緒。
他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
但葉斯年幾人根本沒給他機會。
「好家伙,原來和嫂子結婚,能拿到林老爺子一半遺產啊?」
「瞧小侄子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人家是覬覦他家的仨瓜倆棗呢。」
「唉,可憐的老人,不過是想自己入土以后,有個人能照顧自己的孫女才答應聯姻,誰能想到自己孫女會被人反過來罵貪財呢,嘖嘖嘖……」
「不過說真的,咱還真該謝謝某人眼瞎,否則我舟哥哪來那麼好的命,娶到這麼好的嫂子?」
他們一人一句,默契十足。
根本沒給許硯開口說話的機會。
許硯這些年走到哪兒,都被他那群「朋友」捧著,哪里受過今天這種氣。
他陰沉著臉,視線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
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終于還是沒忍住。
「住口!」
他松開許舟野,怒目朝我望來。
明明在質問,可卻沒什麼底氣。
「林星曉,許舟野說的這些,你也信?」
我沒答。
皺眉裝作為難。
「許硯,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我取消婚約你不愿意,我嫁給別人你又生氣,這是為什麼呀?」
「你不會喜歡我吧?」
「那可不行,我現在可是你小嬸嬸……」
12
陰陽怪氣果然好用。
許硯走了。
被我氣走的。
離開之前,他目光兇狠地緊盯著我,像是有話要說。
最終卻只是冷哼一聲,摔門而去。
他走后,包間里一片歡樂。
許舟野甚至好心情地問我。
「想不想看熱鬧?」
「熱鬧」兩個字一出,其他幾人就像聞到血腥味的狼,忽然兩眼放光。
葉斯年當場掏出手機:「嫂子,你看著,我給你表演一個。」
他撥通電話。
「爺爺!城西的那個路橋項目,許家是不是在和周叔接洽?」
「讓周叔把這項目給我吧。」
「嗯,沒什麼,就是玩兒夠了,想上進了。」
另外幾個有樣學樣,開始打電話。
有讓經紀人聯系爆料許硯黑料的。
有聯系合作會所,不許許硯進門的。
場面一度熱鬧。
我目瞪口呆:「他們……在干嗎?」
許舟野沒有回答我,而是笑吟吟地加入他們。
他電話打給了許硯他爸——許昌隆。
「我和曉曉結婚,你兒子說要隨禮。」
「我記得老頭子當年給我留了些股份,但這麼些年,我都沒見著錢。
」
「這樣,明天我讓人去你那兒,把這些年我該得的分紅算算,就當你們隨的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