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不忍恩人為情所困。」

我喝了一口茶，低眉道：「你不必勸我。他是個好人，但并非良配。」

我不想她再提到謝懷景了。

好在，她是個識趣的人，擦了擦眼角的淚，不再多言。

我尋了別的話題，與她閑談幾句。

她才學不淺。

不提謝懷景，我們相談甚歡。

19

我曾經為謝懷景做了許多事，我對他的深情盡人皆知。

即使，退婚錯在謝懷景，也很少有媒人再上門向我提親。

我無所謂。

再次出席郡主舉辦的賞花宴時，京城的貴女都紛紛上前寬慰我，說謝懷景的不是。

我淡然一笑：「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

京城的春天到了。

謝懷景只頹廢了一個月。

沒了束縛后，他立即收拾行李離京，踏訪山水名勝了。

侯夫人怎麼也留不住他。

魏且是陛下身邊的金吾衛，年少有為。

有不少王公貴族有意將女兒許給他，但他一一拒絕了。

養母為他的婚事憂心，挑了一沓媒人給的畫像，讓我勸勸魏且。

我并不想去。

但養母目光殷切，我只能點頭。

我捧著畫像去找魏且時，他正在書房里。

我叩了三下門，他低沉的聲音傳出來：「誰？」

我道：「我。」

我愣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應該報名字時，他讓我進。

我捧著畫像進門，坐在了他桌邊的那把椅子上。

他桌上并無遮擋，一塊明黃的絹布攤著，是圣旨。

我收回目光，把畫像展開：「娘讓我來問問，你可有中意的女子？」

魏且的目光不曾在畫像上停留。

他看著我，眸中情緒翻涌。

輕嘆了口氣后，他道：「你只拿我當兄長嗎？」

我垂頭，不敢與他目光相對。

魏且是我名義上的養兄。

縱然我有別的心思，也不能流露。

他道：「你心中可曾有我的位置？」

20

魏且的語氣有些急躁。

他是第一次這樣說話。

我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尾音帶著幾不可察的顫抖。

「初初，只要你點個頭，我自會為你排除萬難。」

我點了頭。

他揚了揚唇。

我想起幾年前，上巳射雁司蠶。

他將射下來的一對雁提回來給我。

后來我到了京城，學了京城的規矩，才知道。

婚姻以雁為禮。

他將圣旨讀給我聽。

西北近日不太平，陛下要遣他出征，不日便啟程。

我愣住了。

他說：「抱歉，初初，但我等不了了。」

21

魏且準備出征的時候，我的姑母上京城尋我了。

她布裙荊釵，在侯府門口哭得淚眼婆娑：「我那早逝的弟弟可只有這一個血脈啊，我說什麼都得讓月初認祖歸宗。」

明眼人都知道，我留在魏府更好。

但附近的人更多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反倒安慰起她。

養母連忙請她入府再議。

無人的地方，姑母沖我擠眉弄眼。

我會意。

這一切都是魏且安排的，他怕我心有顧慮。

養母握著我的手，說：「我知道我兒的心意。你出了將軍府，無論你們成婚與否，我還會將你當女兒看。」

我又想落淚了。

離開魏府時，我對她磕了幾個頭。

姑母帶著我坐上了去揚州的馬車。

一路上行人議論紛紛。

從此，我從將軍府的小姐魏月初，變回了揚州小戶人家的表小姐秦月初。

22

我的表哥中了舉人，如今做了縣令。

在揚州的日子，雖不比魏府好，但也清閑。

姑母每日都催我繡嫁衣，她認定了我日后是要嫁魏且的。

到時候，表哥也能靠著魏且的關系，被提拔做京官。

但自我放棄謝懷景后，肆意慣了，已經很久沒有拿針線了。

我坐不住。

或許說，我做不到這樣深藏閨閣，等著凱旋的魏且來娶我。

我想站在他身邊。

表哥的消息比我靈通。

晚膳時，他喝了幾杯酒，就開始高談闊論起來：「突厥人更熟悉西北的地形，魏小將軍從前在東北歷練，怕是不好對付。」

說完，他搖了搖頭。

我表面平靜，心里卻掀起了驚濤駭浪，背后都出了汗。

晚膳后，我借口今日早睡。

我收拾了來時的行李，去馬廄牽了一匹馬。

我與四處歷練的魏且不一樣。

我在西北待了十年。

我心知姑母會攔我，趁著夜色尚濃，我牽了一匹馬，悄無聲息地走了，只留下一張紙條。

【此行西北，我意已決，勿憂勿慮。】

最慶幸的是，我離開將軍府時，帶了幾件趁手的兵器。

23

從揚州回京城的路好走，但從京城至云中的路不好走。

策馬獨行的路上，我遇見了朝廷的監軍。

四周的護衛為他開道，我本想避開。

馬車中的人卻掀起了簾子，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謝懷景。

他游歷歸來，愈發沉穩。

玉冠束發，顯得端正文雅。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短暫停留了片刻，開了口，語氣有些生澀：「巧遇，秦姑娘。」

我對他行了一禮, 正欲策馬離去時, 他又叫住了我：「此去路途遙遠, 變數無數, 不如同行。」

我答應了。

「多謝世子。」

我與謝懷景一年未見, 相處時反倒比以前從容。

24

我一抵達邊城, 便聽說魏且出了事。

魏且被困雁山, 生死難料。

了解地形的養父因腿上中了箭, 無法再上陣殺敵。

只能坐鎮帳中, 難解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