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季洲白曾經工作過的地方。
他本可以以高管的身份站在這里,如今卻只能來送個外賣。
這幾年我雖然沒有再關注,但也陸續從老同學那兒聽到過季洲白的消息。
季洲白原以為即便去了縣城,也可以通過自己的能力考研進北大。
沒想到結婚第二年,蘇馨就懷孕了。
在蘇馨那個垃圾親爹的催促下,季洲白被迫早早擔起養家糊口的責任。
他沒有精力考研。
事實上,在大學四年的分流下,他早已失去了再度踏進北大的機會。
季洲白投了上千份簡歷,結果卻連面試的機會都寥寥無幾。
起初,他痛斥那些人不看能力只看學歷,還會掙扎一番。
被拒絕的多了,連掙扎都失去了力氣。
曾經雄壯宏偉的宣言,在現實的殘酷中被侵蝕得一文不值。
那個揚言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少年,讓黃袍加身有了新的定義。
季洲白盯著我失神了很久,千言萬語最終匯成一句:
「你怎麼會在這里?」
為避免他誤會,我解釋道:「你放棄的機會,被我抓住了,僅此而已。」
他有種強行找話題的窘迫:「你換了手機號跟英文名,我一時沒認出來。」
「我一直都是這個名字。」
只是以前沒有機會用。
全職太太,要什麼英文名。
季洲白神色閃過些許愧疚,給了自己犯下的錯一個合理的解釋。
「挺好的,你這樣我也就沒什麼罪惡感了。」
我冷笑:「如果你的罪惡感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上的話,我不需要你的罪惡感。」
落日余暉透過窗戶在他臉上打下一層忽明忽暗的陰影,連帶著他的聲音都變得沙啞。
「抱歉……」
季洲白還想再說些什麼,被從我身后出現的聲音打斷。
「安苒,中午我請你吃飯唄……這位是?」
兩人對視的一瞬間,彼此都愣住了。
他們都看到了一個跟自己長得很像的人。
9
讓你失望了,并沒有什麼狗血的替身文學。
只能說,長得帥的人,有很多地方是相似的。
我從容地向季洲白做起介紹。
「沈沛,是我北大的學弟。」
在聽到「北大」兩個字時,季洲白的神情明顯有了變化。
我以為他會對這個人有印象。
雖然我跟季洲白在北大不是一個專業,但那幾年沈沛總跟在我屁股后面說要追我。
原來他自從與蘇馨分別后,就從來不曾關心過我。
沈沛問我:「你們是?」
我語氣平淡:「很久沒聯系的老同學。」
季洲白的嘴型停留在「青」上,終究還是閉上了嘴。
「安苒的老同學,肯定也是很優秀的人,在哪里高就?」
季洲白側過身,想將他黃色制服上的四個大字掩藏。
可那麼大的四個字,哪是他想藏就藏得住的。
「送外賣也不錯啦,我要是沒考上北大,說不定也只能去送送外賣。」
沈沛不覺尷尬,神經大條似的越發刺激到季洲白那顆脆弱的自尊心。
季洲白的臉,完全浸沒在陰影中,許久揮散不去。
有那麼一刻,我仿佛在沈沛臉上看到一絲狡黠。
他拍了拍我:「安苒,隔壁新開了家日料店,原材料是挪威的,你放心吃。」
季洲白好似找到翻盤的關鍵,直視沈沛:「她不喜歡吃日料,她怕腥。」
沈沛不以為然,轉頭問我:「是嗎?可我看你上次團建吃了好多三文魚跟甜蝦。
」
男人之間的戰斗,有時候就是這麼幼稚。
季洲白跟沈沛都看著我,等我為他們分出勝負。
季洲白之所以會以為我不喜歡,是因為畢業后他從來沒帶我出去吃過飯。
婚后他更是連家都不怎麼回,又哪里會知道我一個人在家做了什麼,吃了什麼。
我笑著向他宣判。
「你記錯了,怕腥的,是你老婆吧。」
季洲白愣住,臉上寫滿了不敢相信。
他或許還會以為是我變了,殊不知,是他從未了解過我。
沈沛的陰陽怪氣雖遲但到。
「怎麼這都能記錯,換了我別說吃啥,我老婆姨媽哪天來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看向我:「要是早點遇到你就好了,這麼能干的女人可不能被別人拐跑。」
噗。
你好茶。
我們有說有笑,只有季洲白尷尬地站在那,進退兩難。
「安苒,我……」
沈沛沒有給他機會,挽著我的胳膊。
「走吧。」
10
回公司的時候,季洲白已經走了。
沈沛說,他就是看不慣他看我的眼神,就想氣氣他。
其實,我也想氣氣他,只是覺得沒必要。
現實生活已經替我狠狠地教訓他了。
這段插曲并沒有影響我的生活,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收到了一條很長的短信。
短信沒有署名,但看得出是季洲白發的,內容滿是對現狀的不滿和不甘。
他說他婚后很累,自從有了孩子蘇馨就整天在家不工作,他一個人養家實在太辛苦。
那年高考后他媽媽就跟他斷絕了關系,一次都沒有來看過。
他現在的經濟狀況很不好,問我能不能幫他向公司引薦一下。
好歹他也在這里工作過,對公司的各項業務都很熟悉。
「安苒,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求你看在我們這麼多年交情的份兒上,幫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