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為什麼林渝一直覺得我會尋死。
我覺得自己很正常。
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
只是稍微有一點點小問題而已……
林渝沒理我,反而看著前方,旋轉木馬上絢麗的燈光。
「不想建立親密關系,所以推開所有親近的人。
「工作很隨意,吃飯很隨意,住得很隨意……你的生活沒有追求,沒有目標,隨隨便便就可以離開。
「你不覺得這種狀態很危險嗎?」
「我……」
「我不是覺得你會尋死,而是這樣的狀態保持久了,你一定會受不了。」
他打斷我的話:
「承認吧,江璐,你的心理狀態根本沒有強大到讓你過這樣的生活。再這樣下去,你早晚會是一具冰冷的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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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很難聽。
我默默后退了兩步,依舊搖頭,甚至還思索著:
「我覺得你在 PUA 我,給我一種我病得很重的錯覺,可我覺得自己挺正常的……」
林渝笑了笑。
眸光很淡,被游樂園五彩斑斕的燈光照著,顯出幾分諷刺來。
「那你就當我胡說八道吧。」
我掐了掐手心,剛想說什麼,就被林渝打斷。
他轉了話題:
「想看電影嗎?」
我愣了一瞬,有些不明白思維是怎麼跳轉到這里的。
忍不住皺眉:
「我們一定要在一天內干這麼多事嗎?」
逛超市,坐摩天輪,看電影……
「要不明天吧。」
我弱弱地說:「我好困了,想回去睡覺。」
他回身,指尖在我鼻尖碰了碰,語調溫柔:
「困了?」
我點頭。
「好。」
他低聲說:
「那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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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車上下來,跟在林渝身后走著,我看著手里的爆米花桶,覺得郁悶。
鬼知道發生了什麼。
才剛剛一天、不,半天,我和他的地位就完全反過來了。
之前是我想做什麼,他乖乖跟著。
現在是他想做什麼,我小心翼翼地想理由拒絕。
主動權短暫在我這里待了會,又徹底被他握在手里……又或許從來都在他那里。
我敲了敲腦袋,不得不承認。
天才就是天才。
他是真的很聰明。
完美地把控了人心。
「想什麼?」
他放慢腳步,等我心不在焉地走到跟他平行的位置,突然發問。
「覺得我太笨了點。」
我實話實說:
「明明今天上午,還是你要聽我的話。
「到現在,就變成我跟著你的節奏走了,像被你算計了一樣,完全喪失了主動權。」
「你錯了。」
林渝低低笑了聲:
「主動權一直在你手里。
「我的邏輯分析只對理性有用,但感情不單單是理性。」
他的指尖點了點我的心臟位置:
「這里,才是掌控主動權的地方。」
那時的風很冷,天很涼,少年指尖微微用力,隔著厚厚的衣服,戳到我的心臟。
「你這里跳得很快。」
他低聲問:
「璐璐,還要自欺欺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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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我愛上你了?」
我忍不住皺眉:「不,這只是……」
「這只是一次特定氛圍下,由情緒帶動的心臟異常活躍,尚且不能與愛掛鉤。」
他低聲說:
「我想提醒你的是,璐璐,你還會為我心動,你并沒有你想的,那麼討厭我。
「我的名字,是你心底有關痛苦的思維鋼印,可就算如此,你還是會為我心動。
「這就說明,其他那些難過的事,也并沒有那麼重要。
「你一直釋懷不了過去的事情,到底是它們太強大釋懷不了,還是你恐懼它們,不想面對而不敢釋懷……璐璐,你還要自欺欺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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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爸吵架都是因為你,但凡是個帶把兒的,但凡你像林渝那麼優秀……」
「在學校被打了?活該,為什麼只打你不打別人?肯定是你自己犯賤。」
「喪門星!賠錢貨!打牌輸錢都是因為你!」
「哎喲,我命苦啊!怎麼生了這麼個蠢貨……」
媽媽猙獰地朝我撲過來。
我猛地驚醒。
空調嗡嗡地在房間里響著,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拿出手機看了下時間。
半夜兩點。
起身,去客廳里倒了杯水。
看著沙發旁堆起來的芭比娃娃套盒,我想了想,索性盤腿坐在地上,一個一個拆。
暴力拆卸,小梳子小衣服小玩具掉出來也不管,把芭比娃娃拿出來,一字擺開。
看了好久,看到眼睛酸澀。
從小到大,他們一直在告訴我:
我懦弱。
我無能。
我蠢。
我賤。
被說久了,就好像自己真的是這個樣子。
我拿起手邊華麗的淡藍色蓬蓬公主裙,選了個最漂亮的芭比娃娃,耐心地給她換上。
換完衣服,用皮筋把她的頭發盤起來,戴上鑲著碎鉆的王冠,還有項鏈、手鐲,穿上漂亮的水晶高跟鞋。
娃娃光鮮亮麗地站在我面前,笑得眉眼彎彎。
「我在害怕你們嗎?」
我自言自語地問自己:
「江璐,那些精神病,真的值得你這麼害怕嗎?」
不值得。
可我真的控制不住……
「我真的能夠打敗你們嗎?」
空蕩蕩的房間里,沒人能告訴我答案。
我只能自己告訴自己: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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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渝過來的時候,我正窩在沙發上睡覺。
密碼鎖,他連問都沒問我,直接猜密碼,猜對了。
還好心提醒我:「還是盡量不要用生日當密碼。」
我被吵醒,困倦地抓了抓頭發,看他忙碌地穿圍裙做早飯。
「你就那麼閑嗎?」
我忍不住吐槽:
「明明一樣的年紀,為什麼你不用工作還能那麼有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