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人群發出歡呼，這場被惦記了兩世的婚禮終于結束了。

看守著我的粗使婆子這時才為我松了綁，推著我以賓客的身份進了宴席廳。

我到時，江挽月還沒有來得及被送去洞房，她身姿筆挺地站著，像是一只斗勝的孔雀。

而段承煜依舊拄著拐杖，他面色灰敗，只有在見到我時，眼睛才亮起一瞬。

我舉起酒杯，遙遙敬了他一杯。

他扯動嘴角，可怎麼看也不像笑。

在場真正高興的只有成王妃一個，她找回了兒子，兒子如今又娶了親，只要她能見到孫子出生， 似乎這輩子都沒什麼遺憾了。

可就在成親當晚，這份喜悅戛然而止了。

洞房花燭夜，新郎官卻死在了新娘的身上。

一夕之間，滿目的紅燈籠被換成了陰森森的白幡。

成王妃經受不住這份打擊，當場暈死過去，參加了婚宴的賓客無不對這件事議論紛紛。

白天還好好的人，晚上就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說出去實在是不好聽。

而我得知這件消息時，卻毫不意外。

他們成親的日子到了，我在段承煜湯藥中下的藥起效的日子也到了。

09

驟然得子，驟然失子，大喜大悲之間，成王妃迅速蒼老了十歲不止。

她不能接受兒子的驟然離世，便把所有的怒火通通加在了江挽月的身上。

而她的怒火，我是早就領略過的。

前世，成王妃因為瞧不上我的身世，時不時就對我加以為難，又因為段承煜暗中下藥的緣故，我三年無所出，更是被她當眾怒罵是下不出蛋的母雞。

她想給段承煜納妾，段承煜卻因為惦記著江挽月死活不肯，便拿我當推脫的幌子。

如此一來，成王妃更加記恨我，一時之間，京城里的所有貴眷都知道我不能生育還善妒成性。

縱使段承煜自刎而亡，她也要怨怪我是個克父克母克夫的災星，哭著嚷著逼我償命。

如今她才找回兒子不過月余，段承煜本就因為江挽月落下殘廢，又在新婚之夜死在她的床上，她對江挽月的恨意只會只增不減。

后來，一個游方道士經過了成王府的大門，斷言府中妖星入主，血光熒惑，如不壓制，只怕會再次克死府中主人。

而這妖星是誰，那便不言而喻了。

成王妃本就將段承煜的死算在江挽月的頭上，如今得了道士批注, 就更加把江挽月當作災星邪物。

江挽月自然也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求來的世子妃之位 竟然會讓她淪落到今天這個境地。

后來, 所有人都聽說了這件事, 成王妃按照道士的指點, 把江挽月日日困在佛堂之中, 為她的罪孽贖罪。

不止如此，還要每隔七日就用桃木枝掌嘴四十九次, 方可消除她身上的妖氣。

從此以后，她的余生都要這樣度過。

我想，江挽月從來沒有這麼后悔過吧。

無人知曉的時候, 我已經度過了我的及笄禮, 如今，我終于可以自立門戶, 痛快自在地活著。

離開江家時，我雙倍結清了我這些年在他們家中的吃穿用度, 從此以后，我與他們便再無瓜葛了。

我守在醫館，青珩進來找我時, 手上還抱著道士的道袍和道巾。

「小姐，我付了銀兩，他承諾會搬到南方居住，再也不會回到京城。」

我點點頭，說道：

「那就好。」

沒有錯, 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巧合，所謂游方道士，也只不過是我加在成王妃與江挽月之間的一道火。

前世, 段承煜給我下避子散, 今世, 我就要給他下斷腸草。

成王妃對我苛責虐待，我便要她承受一夜喪子之痛。

至于江挽月，她對我的父親言語不敬在先, 為了高攀王府, 不惜威脅我性命在后，我便要她時常掌嘴，跪在佛前用一生去懺悔。

因果循環, 終究是報應不爽。

阿彎跑進來時，我和青珩默契地止住了話題，而是笑著問她：

「出了什麼事, 怎麼慌慌張張的？」

阿彎興奮地說：

「小姐, 剛剛有一個孩童吃糖噎住了喉嚨差點窒息, 我用了小姐教過我的法子，果然把他救下來了！」

「我們阿彎實在厲害！」

我贊許地摸了摸她的頭，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都是小姐教得好, 哎呀，別夸我了，外頭有病人來看診呢！」

阿彎牽著我的手走出內室, 我和青珩相視一笑。

凡塵事定，從今日起的每一日，都會是我最想要的生活。

-完-

顧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