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斷了,風箏就失去了方向,再也回不了家了。
26
我看著傅寒聲轉身向車子走去,看著他寂寥的身影消失。
黃昏時的太陽,忽然就被地平線吞沒了。
天幕變成了淺淡的玫瑰藍。
傅寒聲的車子漸漸遠去,
我仿佛看到陳兮從十七歲到二十四歲那七年的時光。
隨著那輛車呼嘯遠去,再無影蹤。
我知道的,從這一天起,傅寒聲三個字就如這世上每一個普通平凡的名字一樣。
我不會刻意遺忘,但卻也永遠不會再主動想起。
「兮兮....」
沈良州輕輕將我擁在了懷中。
我回頭,仰臉看他,笑得很輕:「走吧,我們去醫院。」
27
沈良州求婚那晚,喝了很多酒,抱著我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但我記著的,卻好似也只有那最簡單的兩句。
「陳兮,我們絕不會有那樣一個七年。」
「陳兮,我們絕不分手。」
每個人在發誓的那一刻,必定是真的這樣認為。
后來違背誓言的時候,卻又覺得怎會有人相信這東西。
但我愿意相信沈良州。
其實是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值得被愛,相信真心總有那麼一次不會被辜負。
我和沈良州訂婚那天。
收到一份從京城寄來的禮物。
是我曾經買回來的那件婚紗。
被傅寒聲找師傅修復過。
盒子里還有一張卡片。
上面的字跡是傅寒聲的。
他說: 「兮兮,我總會等著你。」
沈良州在我身邊,也看到了那張卡片。
他笑的很自信,在我臉上用力親了一口,「可惜嘍,我不會給他機會的。」
但當晚,那婚紗就不翼而飛了。
而我,早已不會再將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28
我和沈良州結婚的第三年,生下了我們的女兒沈與兮。
女兒出生不久,傅寒聲曾寄來很多很多貴重禮物。
我詢問沈良州的意見。
他依舊自信,卻十分的不大度。
「我們女兒又不缺這些,捐給福利院吧。」
「嘖,你說說他,一把年紀了不結婚不娶妻,天天盯著別人老婆孩子,找虐呢。」
我忍不住抿嘴一笑,「管別人的事情干什麼。」
沈良州不知怎麼的就高興了起來。
當著滿屋子傭人保姆的面,直接抱著我轉圈。
「兮兮,你剛才說的話真好聽,再說一遍好不好?」
「什麼話?哎你先把我放下來,頭都轉暈了…….」
沈良州卻不放,坐下來將我抱在懷里,親了又親:「就是剛才那句,管別人的事情干什麼。」
我只覺好笑,卻又有些說不出的心疼。
閨蜜之前曾偷偷和我說過。
我大學畢業那兩年,是沈良州狀態最不好的兩年。
可在一起后他從不曾對我說過。
也從不曾在我面前展露過一絲絲的負面情緒。
「管別人的事情干什麼,我們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才是最重要的。」
如他意說完這句話,卻又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我親了親他微紅的耳,在他耳邊很小聲地說了一句,
「老公,女兒兩個月了,今晚我們早點睡。」
27(傅寒聲番外)
陳兮的女兒三歲時,他們一家三口回北京探親,小住了數月。
我和她的共同朋友不少,他們幾乎天天都在聚會。
我自然是不會參加的。
但每一次聚會結束之后,卻還是會忍不住詢問有關她的消息。
他們說,陳兮婚后還曾去巴黎讀了兩年書。
那兩年沈良州不辭勞苦地奔波于港城和巴黎,從無怨言。
后來,陳兮回香港創辦了自己的雜志,還兼任主編。
沈良州對她的所有決定和選擇都是無條件支持。
唯獨不太滿意她常常加班忙碌。
她明明可以做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太太,但卻并沒有。
她越來越美麗,但卻又不止于美麗。
她和沈良州的感情越來越好。
他們的女兒漂亮的不像話,和陳兮小時候一模一樣。
其實她一直都不知道,我的錢夾里還放著一張她五歲時的照片。
北京那麼大,圈子卻又很小。
但我和陳兮,卻一次都沒有碰上過。
只是有一天中午,我偶然間在自助餐廳見到了他們的女兒沈與兮。
她躲在假山后,偷偷吃一盒冰淇淋。
像只可愛的小松鼠,嘴巴塞的鼓鼓的。
我的腳步不受控制地停住,就那樣看著她,舍不得移開眼。
不一會兒,我聽到了陳兮喊她名字的聲音。
她也聽到了,嚇得瞪大了眼,抓著冰淇淋盒子不知所措。
我鬼使神差地走過去,蹲下身,輕聲問她:「是不是害怕媽媽發現你偷吃冰淇淋?」
她點點頭,大眼睛骨碌碌轉著,特別機靈。
「叔叔幫你躲開好不好?」
她有點遲疑,看了我好一會兒。
仿佛確定我不是個壞人,才又點點頭。
我抱起她,她小小的一個,又香又軟,就趴在我的懷里。
她的小手玩著我西服上的紐扣,忽然奶聲奶氣地開了口:「叔叔,你是不是認識我呀?」
我的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一片澀苦。
而眼前的一切,漸漸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如果時間回到那一年,那一晚。
我不會再讓那一切發生。
陳兮會是我的太太。
我們會在北京結婚,生兒育女。
她也不會叫沈與兮,
她會是我和陳兮的女兒。
我揚起臉,將淚意忍回去,低頭對她笑:「對啊,叔叔認識你。」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她軟軟的小手抱住了我:「偷偷告訴你哦,我的名字叫沈與兮。」
「就是爸爸沈良州和媽媽陳兮在一起親親,才有了我哦。」
「是嗎? 那這個名字真的很不錯。」
我親了親她軟嫩的小臉:「好了,我們不能躲開太久,不然媽媽會擔心的。」
她乖巧地點點頭:「那我再吃一口冰淇淋,就一口哦。」
她吃了很大一口,小貓一樣沖我狡黠地笑。
我摸了摸她的頭發:「快去找媽媽吧。」
我看著她走遠。
她的公主裙像是一朵綻放的花,遠遠盛開在了陳兮的懷中。
我沒有再看陳兮第二眼。
我怕我會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中,荒唐地落下淚來。
陳兮不會在意和我有關的一切,但沈良州一定覺得我這樣很可笑。
是啊,我的前半生,是如此的荒唐,如此可笑。
而余下的半生,卻連這荒唐與可笑,都成了妄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