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像是喜悅,更像是某種自認身居高位的人,在看到異軍突起的下位者后,產生的忌憚與厭憎。
「即便武藝高強,也并不代表她就有將才,能夠行軍打仗。」
蕭景策撩起衣擺,直直跪了下去:
「微臣愿薦臣妻一試,若此行不能在三月之內徹底將北羌人趕出楚國,微臣愿交出虎符,將平陽軍徹底交由陛下吩咐之人統領。」
「微臣也,甘愿領罪受罰。」
沉默片刻,天子淡淡道:
「朕準了。只是唯恐她一介女子,眼界有限,不能周全,朕會下旨,再安排一名副將隨軍。」
這個隨軍的副將,便是衛云朗。
顯然他并不覺得我能勝任此位,不然衛云朗不會一臉懶得隱藏的威脅之意。
出京前一日,他甚至專程上門,嘲諷地說:
「姚清嘉,莫非你以為行軍打仗,是有幾分蠻力便可以做到的事?平陽王也是愚蠢至極,竟想著讓你一個女人統率大軍,還不如痛快地將虎符交予我……」
我懶得聽他廢話,猛地向前兩步,在衛云朗還未反應過來時,就抽出他腰間的佩劍,抵在他頸間。
「早就想給你一刀了,捏捏扭扭,小氣陰毒,你這種玩意兒也配瞧不起女人?」
他失了臉面,神色瞬間變得鐵青:「姚清嘉!分明是你從前一直癡戀我!」
「瞎了些日子,后來治好了,不行嗎?」
我揮劍斬落他一縷頭發,利落地扔回劍鞘,「還有,記得以后叫我姚將軍,衛副將。」
出行前,宮中又下來了一道旨意,命姚家放我小娘自由之身,玄羽專程上門,將人接到了平陽王府。
她紅著眼圈,不放心地瞧著我:「清嘉,刀劍無眼……」
「富貴險中求。」
我握著她冰涼的手,安撫道,
「娘親不必擔心,我此行建功立業,必將為你求一道封誥命的圣旨。」
第二日臨行,蕭景策難得換了身騎裝,系了披風。
他提著韁繩,利落地翻身上馬,又抬眼沖我笑了笑:「這麼些年未再碰過騎術,所幸并未生疏。」
這一日,京城落雪,他裝扮利落,墨發高束,瞧過去萬分英氣從容,我幾乎能從這道身影中,窺見幾分他從前的驚才絕艷。
若非君心多疑,若非那場奇毒致使他纏綿病榻,蕭景策才該是如今京城青年才俊中,最出眾的那一位。
城門外,大雪落得愈發紛揚。
我抿了抿唇,看著蕭景策:「你回去吧。」
「回哪里去?我自然要與夫人同去北疆。」
蕭景策眨了眨眼睛,
「平陽王府有玄羽帶人鎮守,我雖不能上陣殺敵,但這些年來讀了這麼多兵書,總能給夫人做個軍師。」
「可邊疆苦寒,此行兇險,你的身體……」
他輕笑一聲,打斷了我憂心之言:「有夫人在一日,便能護我一日周全,不是嗎?」
15
深冬時節,我與蕭景策一路快馬加鞭,抵達北疆。
起先,即便有虎符在手,平陽軍也并不服我。
我當著他們的面,徒手劈碎了一塊重逾數百斤的巨石,才算勉強鎮住了他們。
回到房中,蕭景策便微微側過頭,沖我笑了:
「原來從前在京城時,清嘉一直在藏鋒,可算是對我留足了情面。」
我抿了抿唇,忽地探出身,揪住蕭景策衣襟,吻住他。
輾轉反復,他被我親得情動不已,連眼尾都泛起一抹紅。
「夫人……」
他眸光幽深地望著我,那雙山泉般清澈又冷靜的眼睛里,漸漸有火焰燃起,「夫人,別撩撥我,我受不住。
」
我閉上眼睛,將下巴抵在他肩窩,輕聲道:「蕭景策,謝謝你。」
從前在姚家,我一直過著萬分不適的日子。
不只是姚清婉,嫡母也很會對付我。
她說姚家一向勤儉,既然我力氣大,府中的柴火便都交給我來劈。
這對我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因而她發覺為難不到,便又尋些旁的法子。
比如數九寒天,命我跳入湖中為她撈回掉落的手帕;比如在做給我的衣裙中,細細密密縫一排牛毛細針;比如用我小娘的安危逼迫我,替酷愛配置毒藥的姚清婉試藥。
似乎女子身在閨閣,嫁人后又困在后宅,連眼界都被消磨至不可見的地步。
那并非我想過的日子,因此在京中時總是千般不適,每一刻都有萬重枷鎖束縛,舉步維艱。
如今,到了北疆,總算天大地大,再無拘束。
三日后,我帶領平陽軍與北羌人在半月關外一戰。
平陽軍本就是上一任平陽王帶出的一支奇兵,又因這些年來鎮守邊關,被北疆凜冽的風雪磨礪出一股銳利的森寒。
我提著一柄長刀,一馬當先,連挑北羌三名大將,初戰大捷。
雖然勝了,衛云朗的臉色卻十分難看。
我越得軍心,他日后想要接管平陽軍就越困難。
蕭景策聽了我說的話,挑了挑眉:「夫人不必擔心,如今戰事吃緊,他暫時不敢耍什麼手段。」
他熟讀兵書,于兵法一道的理解上要遠勝于我,于是我與蕭景策形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我領軍征戰,他布局謀劃。
不足兩月,便收回五座北疆城池,捷報頻頻傳回京城,連帶著衛云朗的神情,也一日比一日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