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的有完沒完?
我深呼吸了一下,整理好略顯煩躁的表情,然后伸手撩開了馬車簾子。
馬車前站著一個少年,身姿挺拔,擁有一張同姜璧有幾分相似,極為年輕英俊的面孔。
此刻這張年輕無辜的面孔上,掛著討喜的笑,看著就讓人心生回護之意。
雖然沒見過,但是我立刻明白了這人是誰:「六殿下何故攔我的馬車?」
姜泓笑著跳上馬車,隨手抓起馬車里婢女為我準備的果子就啃了一口:「巫姐姐好手段,因著五皇姐毆打外臣,已經被送到了皇家寺廟里帶發修行了,麗妃娘娘在大殿前跪了許久,都沒能改變父皇的心意呢。」
「姜銜枝打的不是我,是朝臣的臉面,若是隨便一個公主就能出手毆打朝臣,百官的威嚴何在?」我聽說了姜銜枝下場凄慘,臉色八風不動,「能去皇家寺廟帶發修行,還是我這個被害人原諒她之后的處罰,我若是一口咬死了皇女犯法與庶人同罪,你猜陛下會不會把她送到南齊去當質子?」
姜泓沒有說話,仿佛與自己手里的果子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我想起原著里他的表現,捂了捂隱隱作痛的額角:「暗衛是受了你的指使,把這件事說了出去,要不然陛下定能遮掩過去此事,我也沒有了談判的權力。雖然扳倒五公主確實對你有好處,但我也算是欠了你一個人情。六殿下想要什麼?」
「如果我說我想要姐姐的真心,姐姐會不會給啊?」姜泓拍了拍手上的果汁,一派純然地望向我。
「這果子里下了毒。
」我十分核善地回望姜泓。
姜泓聞言,又重重地啃了一口,毫不在意地抬起臉:「巫姐姐是個好人呢……我才不相信你會毒死我呢。」
「再說了,毒殺皇子,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姜泓重重地重復了這四個字。
「你想要什麼?」我不是北燕皇帝,不耐煩姜泓這種撒嬌,又捂著額角重復了一遍。
「秋闈,」姜泓見好就收,「因為五姐的事情,四哥被牽連了,暫時無法同我爭奪秋闈的士子們,巫姐姐,我在宮里幫了你一次,你可不能下手和我搶。」
「好。」我聞言勾起紅唇,「你先挑,挑剩下的才是雍王府的。」
姜泓不再說話,認認真真啃完了果子,然后跳下了馬車。
我望著他的背影,想起原著里姜泓的表現,搖了搖頭。
六皇子姜泓,是最受北燕皇帝寵愛的一個兒子,他有一定程度上的社交牛逼癥,對人相當自來熟,宮里上到皇帝本人,下到宮女太監都非常喜歡他,甚至連姜璧對他這個六哥,都沒有什麼惡感。
北燕皇帝曾經一度想著把皇位傳給他,但在原男主衛酒的籌謀下,四皇子姜望先是挑了一次皇帝過生日的時候,在姜泓的賀禮上做了手腳,惹得皇帝大怒,又在北燕南齊交戰的時候,私通淳熙太子,讓姜泓輸了一個大敗仗,人心盡失。
也正是這次敗仗,讓北燕皇帝意識到,皇子人緣好這件事,說好聽點就是禮賢下士,說不好聽點就是沉迷鉆研小道,不務正業。
兩劑猛藥下去,姜泓直接出局了。
其中的原理也很簡單。
姜泓的根基是人心帶來的,他依賴這種路徑取得很多人的喜愛,從而疏忽了精進自身實力,最后導致了在這場皇位爭奪戰中的出局。
有些人的優勢其實是劣勢來著,只是他們自己不那麼覺得。
或許,我突然眼神一亮,露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
雍王府可以從這方面下手,坑一坑姜泓?
不著急,先看看局勢再說吧。
我那麼想著,反而不著急回雍王府了,想了一下,囑咐車夫說:「改道去城郊,溫氏祖墳。」
站在溫昭的墓前,心里有千言萬語,話到嘴邊,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在南齊的時候,我本以為可以保住溫昭的命,到時候姜璧登基,他可以做權臣,可以做將軍,甚至說可以和我一同攜手歸去。
我本以為,這個燦烈如四月薔薇的少年,會有千千萬萬種可能。
但他死了。
因為死亡,他的芳華驟然凝固。
永恒不枯萎的那種凝固。
他將會永遠在我的記憶里桀驁不馴,閃閃發光,不會發福,不會變老。
他將會永遠在我的記憶里,收起長劍對著我笑顏如花,就像我剛穿越過來那一年,初見時的驚鴻一瞥一樣。
溫昭被殺的那日還是夏初,他在回北燕的路上,曾對我說過,帝都的蓮花最美。
我本想帶一支紅蓮祭他,可如今涼風已起。
在夏天死的時候,所有蓮都殉情。
「走吧。」我并沒有停留多久,很快叫來了馬車,前往雍王府。
把所有婢女都攆下去步行,我深吸了一口氣,拭掉了眼中含著的淚水。
再下車時,我又恢復了獨屬于巫清明的從容。
稍等一等吧,阿昭。
我會用所有人的血來祭祀你的。
24.
那日從宮里回雍王府之后,我便借口被五公主姜銜枝打了,推掉了一切邀約與試探。
姜望倒是很是明白我們之間的血海深仇,并沒有急吼吼地上門來送媽,倒是姜泓來過兩次,被我巧妙地拒之門外了。